“路邊的野花——你!不!要!采!”夷微帶了些個人情緒,狠狠踹了一腳旁邊的客戶,“這就不行了?起來!讓你睡了嗎?”
“不行……真不行了……”沙發上倒成一排。
“一群酒囊飯袋。”夷微放下話筒,看了一眼在懷裡睡得昏沉的甯綏,抖了抖肩膀,試圖喚醒他。
“阿綏,阿綏?”
“嗯?”
“我們回家吧。”
也許是被房間外的新鮮空氣一激,甯綏忍耐了許久的嘔吐感終究是湧上喉頭。他摘掉眼鏡,癱坐在馬桶旁邊,用夷微的小腿做支撐,西裝襯衫被磋磨得滿是褶皺。
“好多了嗎?我去找服務生要一點熱水?”
“不用。”甯綏艱難地爬起來,沖到洗手池邊,一遍一遍地漱口、洗臉,到後來,甚至分不清他是在清潔,還是在掩飾噴湧而出的淚水。知道他心裡不好受,夷微從衛生間門口扯出幾張紙巾,捏着甯綏的下巴,溫柔仔細地幫他擦拭着臉。
他愈是鎮靜,愈是包容,甯綏便愈是委屈。他從夷微懷抱的桎梏中掙脫出來,一直跑出KTV,跑到人迹罕至的小巷,找了個昏暗的角落坐下,不再壓抑淚水和抽噎。
夷微很快追來,半跪在他面前,安靜地陪着他。
“如果你不想讓我看到,我可以回避。”
“……很狼狽吧?”
“嗯?”
“我說,我這個樣子很狼狽吧?”甯綏擡起頭,淚中帶着自嘲的笑,“……好歹也是個讀過書的,怎麼會混成這個樣子呢?”
夷微沒有發表意見,緘默着聽他繼續說下去。
他發洩也似地恨道:“我怎麼會知道當律師還有那麼多的髒活啊?我盡心盡力地服務每一個委托人,結果他們在法庭上背刺我;我知道新人律師不容易,我也盡我所能幫助引導他,為什麼他犯了錯還要拉我下水?”
“是趙方嗎?”夷微問。
“你要事後諸葛亮了嗎?”甯綏情緒正低落,想到以往夷微故意給趙方下絆子的情景,他更覺得諷刺了。
“是啊,是啊,你是神,你一眼就能看穿人心。可我做不到,我隻能用真心一個個地試,一個個地賭,賭他們願意回報給我同樣的善意,可我幾乎就沒賭對過。”
出乎意料地,夷微沒有指責他識人不清,也沒有被他帶刺的話惹惱,反而付之一笑:
“我也沒看穿他,捉弄他單純隻是因為愛玩,這麼說你會滿意嗎?”
甯綏忿忿地斜睨了他一眼。夷微繼續說:“他剛入行不久就禁不住誘惑堕落了,可你堅持了這麼久都沒有,不管怎麼說,狼狽的人都不該是你吧?”
“那是我道心穩固,是最基本的。”
“可就是有太多人連最基本的都做不到。”夷微說得很認真,聲音略沉,“我剛來到人間,死纏爛打地求你收留我,你以為我不是在賭嗎?”
“可是你賭赢了。”
夷微意味深長地看着他,戲谑道:“赢了的人不止我吧?”
聽出他意有所指,甯綏擡眼瞥見他五官都滑稽地皺在一起,一個沒忍住,笑了出來。
“笑了就是承認了,哎。”夷微理所應當道。甯綏的笑意凝結在眼角眉梢,目光落在夷微額邊的碎發,落在他狹長的眼睫,最後落在那鮮紅的唇瓣上。
酒壯慫人膽。
“你離我近點,我有話想告訴你。”
他努力讓自己看上去一切正常。
“這裡沒有其他人,你直接說就可以。”
雖然這麼說着,夷微還是配合地把臉湊了過來。甯綏順勢勾住他的脖頸,嘴巴在夷微臉頰旁邊一滞,便貼上了那雙唇。
他感受到了夷微一刹間的戰栗。
可他顧不了太多了。甯綏幾乎是在用蠻力按住夷微的後腦,卻又不敢撬開牙齒深入探索。匮乏到完全為零的經驗讓他自己先喘不上氣,也隻能稍換一換氣,又迅速仰頭吻了上去。
“你動一動啊。”甯綏心裡也在打鼓。
夷微沒有推開他,但也沒有迎合他。不知是不是太過震驚,他從始至終都隻是毫無反應地承受,直到甯綏實在忍不下去放開他。
“甯綏。”他的臉色冷淡下來,甚至浮現出些許戾氣,“你這是僭越。”
沉默半晌,甯綏偏着腦袋,亮出自己的動脈:
“好啊,那你殺了我吧。”
“怎麼跟塊滾刀肉一樣……”夷微蹙着眉發牢騷,氣息聽得出淩亂。兩個人尴尬地相對無言,甯綏心一橫,又一次欺身靠近,吻住他的唇。
然而,這一次,夷微沒有消極抵抗,而是粗暴地将他的兩手反剪到背後,用一隻手控制住,另一隻手扼住他的喉嚨,反守為攻。甯綏能清楚感受到他的每一下啃/咬、吸/吮。柔軟的舌頭襲進口腔,完全無視了他的掙紮,強迫他配合所有的攻掠。
怪異的是,他竟然一點都不抵觸這種粗暴的強制,反倒很喜歡。
目的達到了。甯綏餍足地舔舔嘴唇,眼中含着得逞一樣的笑。
夷微兩頰潮紅,他煩躁地重新紮了下頭發,沒好氣道: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