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開着空調,但身上挂着一大團暖乎乎的肉,甯綏熱得渾身冒汗,一直到淩晨才勉強睡去。沒過多久,他隐約感覺有個毛茸茸的腦袋不停地拱着他的下颚,還有個聲音在小聲喚他:
“阿綏,阿綏。”
“夷微,别鬧,我困。”甯綏翻了個身,擡手想把夷微摟進懷裡。他閉着眼摸摸上邊,又摸摸下邊,觸感好像不太對。
他睜開一隻眼睛,入目的不是熟悉的俊朗五官,而是——
“你怎麼變成雞了?!”
“就……神力不足以支撐人形了嘛。”夷微欲哭無淚,“我、我不是雞,你見過這麼漂亮的雞嗎?”
甯綏一下子坐起來,揪着夷微的兩個翅膀,把他放倒:“福生無量天尊,雞會說話。”
“我說了我不——”
“你長得還真是怪漂亮的,沒見過羽毛這麼鮮豔的鳥。”甯綏眼睛亮亮的,絲毫不吝啬對他外貌的贊美,“我要是把你賣到動物園,能賺多少?”
他通體羽毛主要為紅色,雙翅和尾巴上有數支金色的翎羽。頭上挺立着一頂小巧的紅色羽冠,頸部線條纖長流暢,羽毛細膩柔滑,閃耀着淡淡的金屬光澤。尾羽從床上延伸出去,垂落在地闆上,随着夷微的呼吸輕輕搖曳,所處的角度不同,顔色也在不停變化。
夷微郁悶地趴在床上任他擺弄:“你玩夠了沒有呀?”
“讓我多玩一會兒怎麼了?你還能飛走不成?”甯綏氣焰嚣張,手在他柔順的羽毛上流連忘返,“别動,這裡有羽管,我幫你掐掉。”
他見過朋友養鳥,知道幫鳥掐羽管是一個對人對鳥來說都很愉悅的事情。夷微圓圓的眼睛慢慢合上,看得出來十分享受。
“喜歡嗎?”
“嗯……喜歡。”
甯綏故意把手拿開,引夷微主動貼上來。夷微伸着長頸在他掌心亂蹭,他不由得含笑道:
“這麼喜歡?”
“喜歡,幫幫我。”
甯綏起了壞心眼:“求我。”
夷微睜開眼睛看了他一會兒,蹭手心的動作沒停:“求求你了,阿綏。”
甯綏本來也沒打算為難他,手上的力道更輕柔了些:“吃點東西吧,也許恢複得快一些,總這麼消耗下去也不行。”
“不要。”夷微依然固執。
甯綏又一次拿開了手:“吃不吃?”
“……好吧。”夷微趴在他胸膛上,“就一點。”
親自下廚,甯綏把家裡能算得上有營養的東西一股腦都丢進了鍋裡。端到了餐桌上,夷微看着這一盆群英荟萃的美馔,無助道:
“我個子高,是因為我生母個子高,不是因為我吃得多。”
“吃吧,吃不完放冰箱裡。”
“把那麼多好食材放在一起煮,你不覺得太暴殄天物了嗎?”
“吃吧。”甯綏剝開蝦殼,喂進他嘴裡,“咽進肚子裡都一樣,你想想,哪有給鳥吃蝦的?”
難以想象夷微是以怎樣的意志力把一盆都一口一口叨進去的。他金色的瞳孔泛着淚光,顫聲道:
“阿綏,特别好,真的。”
甯綏鬼鬼祟祟地繞後靠近他,一把抓住他的長頸,另一隻手托住他的屁股,夷微受驚之下不停拍打着翅膀,卻又怕力氣太大撲傷甯綏,隻好蜷着翅膀縮着長頸,盡力保持平衡:
“你幹什麼?!”
“我小時候在師門就是這麼抓鵝的,沒想到飛禽也能用。”他用額頭蹭蹭夷微的羽冠,“嘬嘬嘬。”
夷微:?
他把夷微安置回床上,手還不忘趁機在鳥肚子上揩把油:
“你在家好好當鳥,我出門當狗去了。”
“又要走了嗎?”
“要賺錢給你買好吃的養傷啊。”甯綏撓撓他的下巴,“在家等我,晚上就回來了,我這些天不會加班的。”
“好。”夷微留戀地輕啄他的指尖。
雖然人在律所,甯綏的心思卻根本聚焦不到工作上。趙方裡裡外外走了一圈,找不到夷微的人影,問道:
“傻大個呢?不來了?”
“生病了。”
“生病了?牛逼。”他坐在甯綏辦公桌的一角啜飲着咖啡,甯綏無意間瞥見他手腕上的那塊名牌手表不見了,問:
“你手表呢?”
“呃……”趙方支支吾吾地,“送給朋友了。”
“送給朋友了?我能做你朋友嗎?”他古怪的神情引人起疑,甯綏笑意漸收,目光銳利地打在他身上。
趙方慌不擇路地離開了辦公室:“我先走了,還有文書沒寫完。”
甯綏疑心已生,他看了眼時間,下意識掐指起卦:
“……怪了。”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甯綏望了望天色,起身拉開窗,從口袋中摸出祈的斷發。
“又怎麼啦?”
動心起念間,祈已經從樓上倒吊着現身,那副表情誇張的面具又一次成功吓了甯綏一跳。
“你能不能采取一些正常的出場方式?”
“我又不知道你不喜歡。”祈縱身一躍,翻進辦公室,“嚯,你這裡真寬敞,我以後能常來坐坐嗎?”
“随你。”甯綏無謂地聳肩,“我有件事要請你幫忙。”
“找我?大鳥廢了?不至于吧。”
“他太惹眼了,所有人都在避着他。”
甯綏打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個匣子,匣子中躺着一枚玲珑剔透的玉珠。
“幫我把觋先生釣出來。”
見祈一臉大惑不解,甯綏解釋說:“不論你是出于什麼目的接近我,至少在這件事上,我們算是處于統一戰線。”
“你就不怕我拿着它跳反?”
“我不覺得以觋先生的行事風格,會接納你作為走狗。”甯綏話說得很直。
“拿捏人心的本事一點沒減。”祈别無選擇,無奈地接過匣子。轉身欲走時,甯綏又叫住他:
“歸诩是誰?”
“歸、诩?”祈扭過頭,動動眼睛,像看傻子一樣看他,“我怎麼知道?”
他的神情看上去不像撒謊。甯綏不免失落地擺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