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下次替别人着想前,先想想自己的退路。”夷微臉上難掩戲谑,他一揮手,長槍淩空浮起,停在二人面前。
“讓焚枝帶你們上去吧,抓穩,别摔下來,地面見!”
“那你呢?”
“我的槍都能飛上去,我難道上不去?”
“你能飛起來?那你剛剛……”
“不裝得凄慘一點,你怎麼會心疼我?”夷微眼神飄忽,頗有些心虛。甯綏雖然看不慣他賣慘,但已經沒心思置氣,他一手抓住焚枝長槍的槍杆,一手護住喬嘉禾,實在忍不住,白了夷微一眼。
目送兩人的身影消失在洞口,夷微收起了笑意,神色變作漠然。自他腳下燃起星星點點的焰光,逐漸吞沒了整個洞窟。他凝視着懷中的鈎皇神像,猶豫再三,終究沒有将它扔進火焰中。
焚枝長槍如離弦的箭,行程不過眨眼間,大腦還沒來得及發出恐高的指令,雙腳已經穩穩踏在了土地上。甯綏借焚枝支撐着身體,攙住差點一個趔趄摔倒的喬嘉禾,不忘跟焚枝套近乎:
“哥們兒,你也聽得懂人話?”
焚枝槍身紋路有紅光流淌,仿佛在回應他。
“那你能不能跟我說說,你的主子到底是什麼人?”
焚枝不予回答,關閉了指示燈光。
“……還挺智能。”甯綏本來也沒指望一杆槍能說人言,無謂地聳聳肩。時間已經來到晚上九點,他從口袋中掏出車鑰匙,遞給喬嘉禾:
“回車上休息一會兒吧,等他出來我們就回去。”
不知為何,焚枝雖然不願配合甯綏的調查,卻出奇地親近他。甯綏稍走遠兩步,它會自動跟上去,緊貼着甯綏的後背,衛兵似的寸步不離守着他。
“你好重啊。”甯綏覺得納悶,上上下下把焚枝端詳了一遍,“哦,沾上髒東西了,要我幫你擦幹淨,是嗎?”
焚枝開啟了指示燈光。
“好,看在你幫了大忙的份上。”甯綏扯着襯衫袖子,細心地幫它擦拭每一處污漬。身後響起夷微的聲音:
“它很喜歡你呢。”
“沒辦法,磁場幹淨,從小就招各種東西喜歡。”甯綏轉過身,一手交槍,一手立刻要去拿神像,夷微警覺地後退半步:
“你小心一點,别再被魇住了。”
“沒關系的。對了,你知道,我剛剛為什麼要開棺嗎?”
“為什麼?”
“你來看,神像這裡,有一個凹槽。”他指着神像的斷頭,“而浮雕上的鈎皇,額頭是長着第三隻眼的。我猜想,這裡原本嵌着什麼,卻被人挖了出來。或許對幕後黑手來說,重要的不是神像,而是這隻眼睛。”
“有道理哦。所以你開棺是為了找眼睛?”
“碰碰運氣罷了,不是沒找到麼?”甯綏笑笑。
死者的怪病,鈎皇菩薩,蠡羅山,和他那個糾纏了二十年的詭夢……比起撲朔迷離的命案,他更想不明白的是,這尊來自神秘深山的邪神,為什麼會跟他的夢魇扯上關聯。
“夷微。”他輕聲喚道。
“嗯,我在,怎麼了?”
“我可以信任你嗎?”
夷微挑了挑眉,似乎猜到了他問話的用意,微笑着點點頭:
“當然,我不喜歡白占别人便宜。”
“好。”順利同目标達成一緻,甯綏放下心來,“上車吧,天不早了,該回家了。”
他沒有留意到的是,身後樹木的枝葉末端,有兩個紙片似的瘦削的人,各戴了一副面具。二人一坐一立,無言觀望着下方的一舉一動。
“那大鳥還真出山了。”坐着的那個一襲绯色衣裳,長發挽起,發尾垂落在地,面具上用朱筆畫出一個誇張的笑臉,聲音也帶有戲谑的笑意,“我早說了,神也有私心,他放不下這孩子的,就算肉身還困在山裡,爬也要爬出來見最後一面。”
站着的那人着一身飄逸白衣,懷中抱一把琵琶,面具上畫的表情極為肅穆。聽了绯衣人的話,他淡淡地應了一句“嗯”,便不再作聲,低頭撥弄着琵琶的弦,零星洩出幾個音符,散落在夜風中。
绯衣人似乎也不在乎白衣人的反應,自顧自念叨:“甯綏……二十年了,這孩子都長這麼高了。吾主洞見,那年我把他從湖裡撈起來的時候,他還不到我膝蓋。”
“倒也沒有那麼矮。”白衣人仍舊淡淡的。
“唔,誰知道呢,畢竟你是個瞎子。都說小孩比大人更讨喜,可我覺得他倒是沒怎麼變過。從那以後我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真沒想到他會摸到這裡來。你說,不會是那麻姑山的道士動的手腳吧?”
“什麼道士?”
許是惱他糟糕的記憶力,绯衣人不答話,一躍而起:“走吧,故人重逢總要叙叙舊,我看這裡暫時不需要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