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回來,那一車厲鬼你是怎麼處理的?”
甯綏給後座的喬嘉禾遞了瓶水,被婉言謝絕後自己擰開瓶蓋喝了一口。
“厲鬼?什麼厲鬼?”
“别裝傻了。”甯綏一臉無奈。
扯謊被揭穿,夷微尴尬地笑笑:“盤問了一會兒,他們什麼都不肯說,我又急着追上你們,就交給附近的鬼差處理了。”
“那就好。”甯綏偏頭看他一眼,“安全帶系上。”
見夷微一臉迷茫,手足無措地坐着不動,甯綏幾不可聞地歎了一聲,俯身幫他系好。
“融入人類社會第一課,坐車要系安全帶。”
車輛在盤山公路一路平穩行駛,也許是因為有夷微坐鎮,再沒有小鬼膽敢埋伏造次。後面一直沒再傳來聲音,甯綏瞥了眼後視鏡,喬嘉禾蓋着他的西裝外套,已經睡熟了。
“嘉禾,嘉禾。”他略提高音量喚她,喬嘉禾依然沒有反應,隻是砸吧砸吧嘴。
“果然還是孩子,在剛認識的人車上也敢睡着,一點都不設防。”
“你們兩個是怎麼認識的?”
“我受她委托,做她父親的辯護律師。”不等夷微開口問,他便自行解釋說,“辯護律師,就是幫那些可能犯了罪的人維護權利的人,一個人人都唾棄,但人人都可能需要的社會角色。”
“你的工作是替罪人說話?”夷微訝然道。
幾乎每一位刑辯律師都會被問到類似的問題,甯綏已經習慣了。他沒打算替自己辯解,而是直接反問:
“你被劈七十二道雷的時候,希不希望有個人替你求情,争取輕一點的處罰呢?”
一句話就把夷微哽住了。
“一個人隻有在法官宣判其有罪後才能稱其為罪人,在此之前都隻能說其存在犯罪嫌疑,體現的是刑事訴訟法尊重和保障人權的理念。”他慢悠悠地闡述,又不免疑惑地問,“我實在想不通,你看着還算面善,到底犯了什麼大錯,會落一個這麼重的量刑?”
夷微似乎還在思考他剛剛的話,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你現在不怕被我連累受罰了嗎?”
“我逗你玩的。再說,我當了好幾年刑辯律師,最擅長跟公權力讨價還價。就算真有什麼不識相的神靈追下來,祂也得先聽了我的辯護意見才能把你帶走,放心吧。”
路燈明亮的暖黃色燈光映照進車窗,他們已經回到了現代文明的領地。車開到了喬嘉禾現在居住的地方,小區不允許外來車輛進入,甯綏便将車臨時停在路邊,叫醒喬嘉禾之後,他轉向夷微:
“你去送送她吧,看她上了樓你再回來。”
“不用不用,我跟發小說好了,她在樓下等我。”
前排兩個大人一齊回頭,不說話,闆着臉盯她。
“那……好吧,麻煩了。”
一神一人離開了許久,一直不見夷微回來。這些天來被偷襲怕了,甯綏鎖上車門,趴在車窗上觀察一番,随後才拿出手機,把神像的照片發給了自己的師兄,北帝派年輕一代最出色的法官鄧若淳。沒過多久,對面就回複了。
鄧若淳:我愚蠢的歐豆豆喲,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
甯綏:恭喜發财,大吉大利。
鄧若淳:圖太多了,不看。
甯綏繼續加碼:恭喜發财,大吉大利。
宇智波若淳的态度發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好弟弟,要不你再給我發兩張?不然這錢哥拿着不舒坦。
甯綏直入主題:看那個黑咕隆咚的東西,你認識嗎?叫鈎皇菩薩。
隔了五分鐘,鄧若淳問:看着顔色不對,什麼材質的?
伸手摸了一下,分辨着觸感,甯綏回答說:金屬的吧,鐵?我也不确定。
鄧若淳發來語音:你知道,神像一般是木頭刻的,外面再上一層彩漆,有條件的還會鑄一層金身。黑色金屬屬實少見,或許是故意為之,利用五行生克、十二長生的作用,加持受供者。
甯綏:金生水?是個水生動物?
鄧若淳:很有可能。你也知道,五行裡,水就是主黑色。
倒不失為一個新思路。甯綏又把龐淨秋中邪的視頻照片發給他,鄧若淳許久沒回消息,正當甯綏打算把目前掌握的信息和推測記錄下來時,鄧若淳直接打來了視頻通話。
剛一接通,屏幕裡便出現鄧若淳神色凝重的冷臉:
“你到底遇上什麼事了?”
“我要是知道,我還問你幹嘛?”甯綏沒見過他這般如臨大敵的樣子,有些心虛,“他們的症狀還會傳染,一旦染上就會不停磕頭,還念咒。對了,你再看看那段咒,我看不懂,不像是人話。”
把喬嘉禾給的紙條拍下來發給鄧若淳,又在聊天框裡把大意發送過去,甯綏期待地看着思索的師兄,全指望他指點迷津。
“大概不是某個體系的傳承,起碼不是咱們的,絕對歪門邪道。你要是處理不了,我馬上帶人和兵馬過去。”
甯綏輕聲說:“他們已經死了。”
“……我就知道,照片裡的那個女的,身子和魂魄明顯不是同一個人。”
“被奪舍了?”
“是。不過還在控制範圍内,就算我不出山,你自己也能處理。我幫你燒了道符,祖師爺會庇護你的。”
“能處理,那你剛剛為什麼那個表情?”
“我擔心你啊。”鄧若淳歎口氣,“她,我是說這個女人和她背後的勢力,可能早就盯上你了。”
這一句話讓甯綏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陷入沉默,好久沒緩過勁兒。副駕駛的車門忽然被大力拉拽,連帶着整輛車都搖晃起來。
“阿綏!門怎麼打不開了?誰把你關起來了?”夷微拍打着車窗。
“别大驚小怪的,等一下。”甯綏打開車鎖,從裡面幫他開門。鄧若淳發牢騷道:
“你那邊怎麼那麼吵?”
“跟朋友出來聚聚,他喝醉了,在這兒砸車門呢,嘿嘿。”
沉吟片刻,鄧若淳語氣變得玩味:“你這個朋友道行不淺,不像是普通人啊。”
“這你都能知道?!”
“阿綏?你在跟誰說話?”夷微高大的身軀艱難鑽進這一方狹小的空間,高馬尾都被碰歪了,顯得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