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都對裴麟退避三舍,私下指指點點,可徐香晚便要和他站在一起。
幾乎裴麟的所有事項都經徐香晚之手,吃穿用度無一不精細,身量又高了快兩寸,如今和徐香晚一齊并肩站着都高出了一個頭。
之前劉媽媽奉林氏之命送給徐崇的那些珍貴的食補和皮料子,歸甯當天便被徐香晚秘密吩咐着從徐府後巷拉回了裴氏。
全部都細細詢問了金陵最有盛名的郎中後,留着給裴麟吃用了。
徐香晚有時候覺得,裴麟就像她捧在手心裡細心呵護的小苗,天熱了便心念着給他澆水,澆多少水如何澆水都是個學問,天冷了又趕着想給他遮擋風雨,生怕他被折斷。
不像夫婿,倒像養寵。
前世他救她,這生她便竭力對他好,她是這麼想的。
于是她幾乎時時都伴在裴麟身旁,裴麟看書她就跟着一旁捧讀,裴麟練武她就給他準備茶水浴湯,在他休息時遞上幹帕扇些涼風。
唯有一事,徐香晚纏着裴麟不放。
便是—開口說話。
徐香晚每日給自己定了目标,寫在小冊子上。
今日讓裴麟說三句話,每句不少于五字。
明日讓裴麟說五句話,每句不少于五字。
後日……
待裴麟每日能和她說上幾句時,她不僅自己磨裴麟,還慫恿見月和她一起磨。
若今日讓姑爺和我說上兩句話,姑娘多給我留一杯桂花釀。
若明日讓姑爺和我說上三句話,姑娘多給我買一塊冰酥。
若後日……
可憐見月怕她家姑爺怕得慌,平時眼神都不敢多對上,為了饞這點吃的,想着姑娘說要扣吃食,便每日口齒都有些打顫地找姑爺。
“姑爺,姑娘說給您做了綠豆湯,您想喝涼的還是溫的?”
“姑爺,姑娘說今日大娘子喚人去用膳,何時給您準備浴湯?”
“姑爺......”
起先裴麟不理見月,黑着一張俊臉的樣子讓見月心生退意,可後來徐香晚真的扣了些她平日的零嘴,見月問着問着便委屈地哭出了聲,裴麟最後放下弓箭,冷冷道:“涼的。”
見月以為是自己的錯覺,掐了一把自己才滿口”姑爺姑爺我這就去“地給徐香晚報喜,徐香晚給她一碗綠豆湯,放了兩三塊冰,囑咐見月轉告裴麟不要喝太急傷了脾胃。
見月點頭如小雞啄米,然後給裴麟送去,得寸進尺地問第二句:“姑爺,好喝嗎?”
......
這麼一個月下來,總算有了些成效,前兩日去林氏那用膳,徐香晚給林氏夾菜,裴麟跟着給林氏盛湯,遞到林氏面前說:“母親請用。”
驚得林氏手中筷子都晃悠悠的,喜得劉媽媽那一晚嘴就沒合攏過。
徐香晚一想到那場面,便壓不住唇角。
“娘子。”女婢進來行禮道。
徐香晚放下手中的葡萄,問:“如何,都量好了嗎?”
之前一直想着給裴麟多做幾套夏日輕薄寬松的衣衫,連着見月一塊。
因為绡紗緊俏,特意等着南邊送來新料子,便拖到了今日。
那女婢低着頭道:“未曾,郎君說讓娘子去。”
?
“什麼?你說郎君說什麼?”
那女婢便又低頭恭敬地說了一遍:“郎君說,讓娘子去給郎君量體。”
“是郎君親口說的嗎?”徐香晚又追問。
“正是。”
見月在一旁聽得瞠目結舌。
徐香晚連忙淨了手,朝外面屏風後走去。
她的兩個小酒窩乍現,裴麟見她來自然地将手臂張開,徐香晚笑着将一旁的尺子拿起,在他身前背後比劃。
“為何不讓那個女婢替你量?"徐香晚看着眼前有些滾動的喉結問。
裴麟默了默,才答:“不舒服。”
語氣平平,卻聽得徐香晚眼尾眉梢間都是笑意。
一個月下來,裴麟已經能和徐香晚一日說上好幾句話,也能和見月說上三四句,可這是第一次,裴麟主動和一個陌生女婢說話。
如何不讓她高興!
裴麟見着眼下小娘子臉上漾開的笑容,唇角也隐隐上彎,随即又被緊急地壓了下來。
量好了衣,徐香晚将寫好的紙交給那女婢,那女婢便退下去複命了。
卻見見月有些急匆匆地從廊下小跑來,停在徐香晚面前,指着西邊。
氣喘籲籲道:“回來了,他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