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都準備好了。”
淨土寺也許有愧一方淨土之名,但是景色當得起,月色下,靜谧安逸,許栎早就和寺中商量好,找了個幽靜的角落賞月,澤漆辦事利索的将酒水都擺好,周邊撒好驅蚊蟲的草藥,躬身道。
“退下吧。”
澤漆聽命退到遠處,隐在角落中。
許栎提着一壺酒,仿佛卸下了全身的力氣,懶散的窩在躺椅中,時不時倒一口酒,惬意,又悲涼。
‘娘,爹,二十多年了,孩兒不孝,還是未能報仇,希望你們可以幫幫我,早日找道幕後之人。’
“公子,這邊太僻靜了,萬一有賊人就糟糕了。”
“别擔心,剛剛那個小師傅不是說了嗎,寺中現在有武僧巡邏的,有事叫一聲他們能立刻趕到。”
“可是公子,這邊也太黑了,我有點怕。”
“荊芥,你看着點半夏,燈籠照着腳下,當心些。”
“公子,前面是不是有人啊?”
聽起來那個最擔心的半夏已經顫顫巍巍了,“那,那個小師傅不是說這邊沒什麼人嗎?怎,怎麼會有人,不會是賊人吧,公,公子,我,我看,我們還是回去吧。”
聽着說話聲和腳步聲,三人走的更近些了,澤漆見自家小姐沒有動作,也就老老實實的當根木頭了。
孟逸走進些才看清楚是白日裡幫助過自己的年輕女子,若是對方先到這了,自己倒是不好久留。
寡女孤男,深更半夜,對男子聲名有礙,許栎晃了晃手中空空如也的酒壺,歎了口氣,遇上這位孟公子,真是孽緣啊。
“蘇公子莫怕,是在下見此地景色上佳,别有一番趣味,才在此小酌幾杯,懶于燃燭,不想卻是吓到公子,是在下的過錯。”
孟逸:“小姐客氣,是我們沒有注意,冒昧打擾了,這便告辭。”
“公子,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這,真的要走嗎?”半夏自以為小聲的叨叨,但,周圍靜谧,又怎會聽不清楚。
荊芥制止了半夏再多說,“先來後到。”
半夏小聲哔哔:“這地方這麼大。”
這位孟公子對身邊的這兩個小厮很是寬容啊。
“哈哈。”許栎失笑,罷了,君子成人之美,今夜便當回君子吧,“若公子不嫌棄,便留下吧,在下尚有要事,就先走了。”
“等等。”孟逸見許栎要帶着澤漆離開,忙叫停道:“小姐白日未曾言說名姓,今夜有緣相遇,不知小男子是否能知道小姐名姓。”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許栎回頭笑道:“在下姓許,單名一個栎。”
“許栎。”孟逸看着許栎趁着月色施施然離去,自有一股風流在身。
“許栎?”半夏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咋呼道:“公子,這個許栎不就是今年的狀元,還是前些日子除了大風頭的大理寺寺丞嗎,家主還誇過幾次呢。”
‘是啊’孟逸看着許栎離開的方向,怔怔呢喃。
許栎自是不知道自己還被丞相誇過,隻是今夜既然已經賞完了月,又無心睡眠,不如去做點事吧。
帶着澤漆回了廂房。
許栎将這些年調查到的證據又梳理了一邊。
南邊,樸姨調查到不留行線索就斷了,如今已經派人卧底大半年了,尚未有消息傳過來,派去接應的人倒是有消息傳回,隻說一切順利,但是不留行身處十萬大山,若真是個好找的地方,又豈會安然。
從案卷中查起的各個有關聯的人員,目前,就當年的大理寺卿,如今的刑部尚書,羅承敏最為可疑,但目前尚未查出對方在蘇家一案中扮演了什麼角色?隻是,此人又牽扯到了羅家。
以羅家當初和蘇家的關系,确實很有可能出手。
許栎給羅家畫了個圈。
樸恩潛入萬曦身邊,也未曾發現萬家長房與當年之事有什麼糾葛,倒是萬家二房和三房,遮掩了幾分,似是有什麼貓膩,這方面就隻能等樸恩近水樓台的調查了。
還有汪大,将養了大半年了,身體也算恢複過來了,從她口中的描述來看,當年追殺蘇家的人中,有一批人很像是覆,加上秦府的慘狀,與當年部分同僚的死因相同,若是當年覆有參與追殺,那麼,本應早已消失的覆實際上隻是轉移到了暗處,且在這二十年間不知如何發展壯大至如今的龐然大物。
許栎不得不慶幸自己一向行事謹慎,不冒進,不然如果被覆發現了雀樓的目的,結果難料。
不過幸好覆明面上已經入了朝廷的眼,此後可以借朝廷的手遮掩一二。
還有此次的秦府事件,秦碎也必須找到,許栎直覺那人可能會知道什麼。
許栎寫寫畫畫,繼續思考。
還有汪三,根據汪大提供的信物,雀樓的人已經聯系上了遠在羅刹軍中的汪三,此次汪三沒有随羅鋒回京,留守南境,給了許栎一個很好的機會,可以借此力量從羅刹軍内部開始侵入,保證可以在羅鋒回南境之時給她個驚喜,還能伺機利用羅刹軍的勢力搜查不留行的老巢。
不過一切需得穩妥,求穩求緩。
還有什麼?許栎不禁食指輕敲桌面。
哦,對了,倉州錢家,當年唯一的活下來的‘兇手’,可惜,監控了錢家近一年的時間,也未再發現錢途和錢家聯系過,錢途返回滁州後,表面上一直正常的做生意,暗地裡和李穩來往密切,輸送了大量金銀,俨然是李穩的走狗。
李穩背後千絲萬縷又牽扯到甯王府。
如今甯王已經不參與政事,在京城附近找了個道館,沉迷修仙煉丹,甯王府俨然是夏思缪當家。
甯王,夏思缪,江湖使,如今看來勢力是不小,可是二十年前,甯王不過是一個不受寵的普通皇女,連封王都是明曲帝登基後按慣例封賞而來,當年之事,又是否真的有她的手筆?
不得而知。
許栎相信自己的直覺,但也不想成為被仇恨蒙蔽雙眼之人,不然,早已到達雲中郡的羅筠,可以幫忙做到這一步。
蘇家因莫須有的謀反罪而亡,許栎得父親養育之恩,也不會真的落實蘇家通敵叛國之罪名。
一一捋順下來,,如今線索七零八落,最關鍵的幾處,萬家,不留行,覆,羅家,甯王,都沒有進展。
但好歹有個目标,許栎在心裡勸自己慢慢來。
又在心中過了幾遍,感覺思緒清晰後,就将整理的這幾頁紙全部燒盡。
躍動的火苗,倒映着許栎面無表情的臉。
“澤漆,收拾下,安寝。”
次日。
也許是身處佛門,聽着木魚鐘聲,晨鐘暮鼓,格外安心,也許是昨日整理思緒,理清了目标,有了幹勁,總之,今日許栎醒來,久違的感覺到了輕快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