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謹玉沉默了會,輕聲問:“你真的不記得我嗎?”
莫久噎了下,這是第三次聽到這個問題。
他仔細端詳他一眼,依舊茫然的搖了搖頭。
宗謹玉唇瓣微顫,沉默片刻,說:“你母親為我們捐贈的鋼琴。”
莫久愣住,啞然道:“這麼說,好像有點印象……”
宗謹玉忽然擡眸,目光微暗:“這麼多年了,我一直在努力,就是想能更早的找到你。”
莫久不太明白:“……你怎麼就能确定是我呢?”
宗謹玉笑了下,緩聲說:“感覺吧,見到你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你。”
“我被收養後說服了我的養父,他同意我學鋼琴。”宗謹玉偏頭,見莫久若有所思,側目道:“你想起來了嗎?”
洛城的孟錦的老家,莫久隻有兒時過年才會來那麼幾天。
他對洛城的印象隻有爆竹煙花和滿地紅色的鞭炮殘骸。
至于那個離老宅不遠的福利院,他真的記不太清楚了。
莫久回放着腦海裡的記憶,一塊璞玉突然在他意識中一閃而過——
他有些茫然,不可置信的擡頭望着眼前的少年,道:“你,是錦玉?”
“你改過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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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哥哥等等!”
小莫久停下腳步,暖呼呼的圍巾圍着的白嫩的小臉紅撲撲的。
他望着追過來氣喘籲籲的小男孩,歪頭道:“怎麼啦?”
小男孩身上的棉襖很舊,雖然不破不爛,穿在身上卻格外單薄。
“哥哥……”小男孩扶着牆喘氣,一張稚嫩的臉紅的不正常,眼睛卻異常的亮。
小莫久把圍巾摘下來,笨拙又細緻的給他圍上,“你是不是很冷呀。”
小男孩僵硬的站在原地不動,連要說的話都堵在了嘴邊。
“我要走啦,”小莫久笑眯眯的:“下次再來找你們玩呀。”
“我想把這個給你。”小男孩着急忙慌的攔住他,他視線被圍巾擋住,卻執拗的不肯解開它。
他羞澀的從懷裡拿出一塊布包,他一點點打開,裡面的玉石色澤明亮,仔細看就能發現此絕非凡物。
小男孩一臉期待,一點也不心疼似的,想往小莫久手上塞。
小莫久吓了一跳,雖然他不懂這塊石頭的真貴,卻明白不能随便收别人禮物。
他搖頭擺手,奶聲奶氣的拒絕:“我不能要的呀。”
小男孩眼光暗淡,嘴角的笑意也消散了,望着比他高一點的哥哥,難過道:“為什麼?”
小莫久不知道怎麼說,撓撓頭有點羞怯:“因為我沒有什麼能給你的呀。”
小男孩一聽又有了信心,欣喜的說:“沒事哥哥,我想要的你已經給我了!”
小莫久不知道他指的是什麼,細聲細氣的問道:“圍巾嗎?你喜歡這個?”
“喜歡。”
“我也很喜歡它。”小莫久想了想說:“可是我有很多圍巾。”
他家的衣帽間有很多甚至款式相同的圍巾,它們存在的意義這是為了保暖而已,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
小莫久覺得自己不能收他的“禮物”。
“可是我很喜歡它。”小男孩有些着急,握着玉石的手強硬的塞進他的手心,注視着他,“你還會來嗎?”
小莫久搖頭道:“我要回家啦。”
下次,就是很久以後。
也許是明年,也許就不會再來了。
小男孩執拗的擡頭望着他:“你以後還會彈鋼琴嗎?”
小莫久點頭:“會的。”
小男孩握緊他的手,“我也會學,我一定會學,你要等我。”
他攥的用力,小莫久有些疼,眨了眨眼睛應道:“好呀。”
“我叫莫久,你以後來找我玩呀。”
小男孩眼神微松,松開手有些陌生的說自己的名字:“我叫錦玉。”
——錦衣玉食的錦玉。
在溫室中被捧在手心裡長大的那幾年仿佛從未存在過。
如果他的父親不曾知道真相,他就不會被母親送到這裡,更不會被那個一無是處的親生父親接回去。
莫久後來去過那家福利院找尋那個叫“錦玉”的男孩,那塊玉石太過貴重,應該還給他。
他找過他的母親幫忙,後來被含糊其辭的擱置,他就隻能自己去福利院找。
翻看領養名單的時候,唯獨“錦玉”的那一面缺失,詢問福利院的人,也被馬馬虎虎的一筆帶過。
他找不到他,在聽到“錦玉”被人領養的消息後,就再也沒見過他。
他一時不知道是高興還是難過。
本想着找到“錦玉”後把那塊玉石還給他,可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沒有一條路可走。
他不懂這些事情裡面的彎彎繞繞,隻怪自己沒能早點找到他。
他隻好一直替他妥善的保管着。
莫久搬過幾次家,那塊玉石一直好好的收着。
他幾乎遺忘了那塊一直被存封很好的玉石。
直到宗謹玉再次出現,修長幹淨的手指攤在他面前。
他沒有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