鍵盤聲停,卓年感知到成朔小心探尋的目光,輕擡眼眸。
四目相對時,她内心有一瞬愣怔和尴尬——她是和成朔的母親吃飯,為什麼要在成朔面前表現出猶豫?為什麼和親人約飯都要思考?
“若是有空,我就去。”
她要了瓶冰水,沒把話說絕。
正逢四月天,寝室樓下的杏花開,馥郁煙霞沿街連綿。
卓年和成朔吃完飯,回寝收拾書包,抱着書去文海平的書店“兼職”,會刻意從小路走。
一路都有分花拂柳般的雅趣。
今早出版社有聯系卓年,最近有沒有寫新的詩篇。
卓年覺得她手頭上的随感都需潤色,也就老成地回了句:“尚未,但盡快。”
湖邊有一座涼亭,蔣潇然正和她男朋友肩并肩坐在一起。他們完全沒有情侶之間的你侬我侬,兩個人各自低頭玩手機。
卓年沒有上前打招呼,她不喜歡蔣潇然的戀人,這男生長得不好看,眼裡滿滿的利己主義功利心。
她曾和蔣潇然委婉提過:“你喜歡的愛豆,長得真好看,目光很純淨。”
蔣潇然笑着給她看愛豆微博:“他長得很清秀是不是?!我就喜歡頭小的!”
卓年想說,你男朋友的頭不小,但她知道,這句話太過冒昧。
戀愛腦不能勸,因為誰都想證明自己沒有錯。如果她的勸說反倒讓蔣潇然生了“逆反心理”,那将對她們日後的相處設立障礙。
“卓年,你有微博賬号嗎?”蔣潇然那時問。
“有。”
“那你幫我給我愛豆這條微博點個贊呗?他剛出道,沒什麼流量。”
卓年隻有一個賬号,那個賬号屬于聞月鳴。
“好。”
後來,她将一些随感發在賬号上,和評論區的網友褪去辭藻,直抒胸臆聊天也很有意思。
網友A:“聞老先生今年高壽?”
聞月鳴:“年芳二十,你要不信,就信我十八。”
網友A:“你點贊了這個愛豆的照片,我信了。”
網友B:“聞月鳴,我喜歡你!”
聞月鳴:“我也喜歡你!!”
網友C:“你結婚了嗎?”後面跟着一個狗頭表情。
這條卓年看見了,但不想回,探尋的背後是以玩樂作僞裝的惡劣心态,有點無法入眼。
不過片刻,這人卻私信她:“我把那條評論删了,你讓那人别罵了。”
卓年不知所以然:“什麼?”
對方發來一張截圖,附帶恬不知恥地找補:“我這幾年評論過你好幾條,不過口嗨,你不理就行了!為什麼叫人罵回來?像你們這種認真又玻璃心的人,帶不帶腦子?我就說說怎麼了?”
怎麼了?
卓年是會哭會笑的人類,不是任打願挨的沙包。
她幹脆利落地回複一句:“閉嘴。”
這才點開截圖。
一個ID叫柏小明的人,在自己主頁發博艾特網友C,一開始還算客氣——
“都是愛讀詩歌的人,我以為同道中人總有幾分和詩人共通的浪漫與喜好,最起碼,也要懂互相尊重和禮節。
但我每次看你評論,總讓我想笑。
上周問她生過幾個孩子,今天問她是不是靠男人?
怎麼?你腦袋被驢踢了……”
省略号中的内容不便贅述。
今天開門見山。
“結婚生了你,但你是個球就把你棄了,你找上門剔骨還父削肉還母來了?哪吒是英雄,你這球,算蠅還是熊?”
沒有太難以入眼的髒字,但面對無賴要比無賴更無賴的行為方式,會讓網友C很不爽。
卓年點開柏小明的主頁,除了幾首歌單分享,就是和網友C扯頭花。
就像沒有網友C嘴賤,他不會冒泡一樣。柏小明沒選擇在卓年評論區對嗆,而是在自己主頁艾特,渾不在意自己是否還存有一片“淨土”。
既然這樣,卓年不能置身事外,也同樣說說。
她在自己主頁發博,附帶與網友C的私信頁面。
“我并不覺得,我因他人之惡劣,而生的火氣是玻璃心。
所謂的玻璃心,不過是惡劣之人對違心之意的設定,是形容詞加名詞的斷章。我更願稱此心為鑄鐵,動名詞結合,是用怒火燒制的堅硬之物。
鍵盤俠用‘快人快語’粉飾惡劣,用不以為意掩蓋自尊。在他人鑄鐵後,手中的塑料鍵盤顯得如此薄脆不堪,于是他叫嚣,叫嚣不成賣慘,賣慘不成便撺掇衆人。
說,瞧啊,聞月鳴有一顆玻璃心,這麼脆弱寫什麼詩?上什麼網?
但是否惡劣正被漠視?
似是而非的輕浮說辭、不以為恥的訝異辯駁,陰陽怪氣的刺頭語氣。
不該如此。”
這條評論區吸引衆多網友回複,有人揪她說教,有人應和贊同,有人覺得尴尬忙說“不至于吧!”
有人說美,有人說無病呻吟,有人說她思維跳脫看不懂。
詩無達诂,這很正常。
卓年沒有逐條回複,她隻是出于詩人的表達欲,去訴說她被糟心言論長久騷擾後的看法。
私信又亮,點開一看,竟是剛眼熟的柏小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