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爾芒被西奧多拉着,三拐四繞,走到了一條僻靜無人的廊道裡。
西奧多松了手,轉過身來,面色很不好看。
“那不是吼叫信,對嗎?”
古爾芒點了點頭,還沒等她開口,西奧多的話搶先一步砸向了她。
“我睡覺睡得淺,早上一聽見隔牆的動靜就下了樓。可是我剛打開休息室的大門,就聽見了你的聲音……古爾,你知不知道你到底都說了些什麼!如果當時走出休息室大門的不是我,你知不知道究竟會是怎樣的後果!”
西奧多說出口的話還微微發着抖,他閉上眼睛,深深吸進了一口氣,好使他胸膛裡起伏不定的氣息能夠受些控制。
“我聽見你說……隻要你還記得……你就要去愛……”
西奧多說着,嘴唇又開始發冷、發麻,他的呼吸再次受到了強烈情緒的限制,讓他沒法把話說得連貫、完整。
“古爾……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我不是苛求你什麼……我隻是想知道……隻是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讓你對教授的看法完全改變了……你從前不是這樣的,我以為你……從來都不懂……愛……”
古爾芒抿住嘴唇,雙眼呆愣愣地望着西奧多,一語不發。
她有些不明白西奧多的話,更不明白他現在看着她的表情……
難道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嗎?她隻是說了她想說的話,難道就會因此發生什麼不堪設想的嚴重後果嗎?
古爾芒深深地皺起眉頭,她在思忖……
西奧多把話都說到這裡了,她要把用過時間轉化器後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嗎?就算告訴他了,他就會相信她說得是真話嗎?他現在的情緒這樣不穩定,他如果覺得自己是在拿一套荒謬的說辭敷衍他,他會不會露出比現在還要悲傷的表情來?
可是,如果他問的這些問題,她都無法回答他,那她該怎樣面對眼下的局面呢?
長時間裡,她望着西奧多的眼睛,眉頭皺得更深了。
如果她什麼都不回答,這雙眼裡的痛苦難道會就此放過她嗎?她實在是無法想象,實在是難以招架……
良久的忖度以後,古爾芒語氣飄忽地開了口。
“我是不懂愛……西奧,你看得真準……”
她頓了頓,眼中略過幾道彷徨失措的陰影。
“我說我記得的事情……是二十年前的事情,呃……我的意思是西弗勒斯.斯内普的二十年前……其實,也不能這麼說,但确實是以前的事……可是隻有我記起來了,他還是不記得……”
說到這裡,古爾芒哽住了一下。她咬緊後牙槽,嗔目切齒地繼續說道。
“就是因為我不懂愛,所以我才說,我決定要去愛他……我知道,愛是一件很虛假的事情,而被愛就更假了……我不想自己因為對愛有了切身體會,就陷入想要被愛的虛幻裡……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西奧?”
西奧多的瞳孔顫了顫,再沒出聲回應前,先一步轉過身去,面對着走廊的石牆,用默念般的聲響道了一句:“那為什麼必須是他……”
“什麼?”
“沒什麼……”
西奧多面對着牆壁,眼前聚不了焦,隻有一層薄薄的霧氣蓋住了視線。
“我明白你的意思,古爾……隻是,你需要考慮清楚後果,假如霍格沃茲裡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這件事,這對你們……實在不好……”
“這……為什麼不好?出了什麼問題嗎?”
西奧多歎息了一聲,慢慢轉過身來。
“我暫且不談論你,也先不說其他學院。你應該知道西弗勒斯.斯内普隻是個混血。他很有能力,在魔藥上的造詣也首屈一指,如果不是因為這樣,加之有鄧布利多的推舉,他絕不可能年紀輕輕就坐穩院長的位置,或許一個魔藥學教授就已經走到底了。”
西奧多臉色嚴肅地說道。
“古爾,你要記住你是斯萊特林的學生,是純血的一員,他是斯萊特林的院長和魔藥學教授,更是一個混血。于斯萊特林而言,沒有一位純血家族的家長願意看到這一幕的出現;于霍格沃茲而言,你不想大家的話題裡都在明裡暗裡地議論他吧?”
古爾芒認真思索了好一陣,一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清醒神情。
“抱歉,西奧。是我沒考慮清楚,我的記憶還停留在以前,沒有轉換過來……”
西奧多稍稍舒展了眉頭,呼出長氣的同時垂下眼眸,一道不易察覺的暗光很快一閃而過。
“你能明白就好,古爾,以後都不要再這樣做了,真的……非常吓人……”
古爾芒大力地拍了拍胸脯,朝西奧多露出了一個值得信任的微笑。
片刻後,兩個人又一起走在了回到休息室的路上。
經過分岔路口時,古爾芒的目光不自覺斜瞟向魔藥辦公室所在的另一邊。
她連忙晃了晃腦袋,想要止住腦袋裡的胡思亂想——有一件極為殘忍的事,她剛剛才突然意識到……
這個世上,還記得那段被衆人所抛棄的過往的人,僅僅隻有她和雷古勒斯了。
她沒法把曾經的事情講與任何人聽,除非她想自找麻煩……
她現在突然有些慶幸,當初自己賭氣,硬把雷古勒斯從陰屍湖裡撈出來了。不然,這個世界上,真的就隻有她一個人,會去自說自話那些被遺忘的曾經了……
隻有她一個人記得的事情,說出來,簡直就像個跳梁小醜一樣……
……
魔咒課前。
身前佩戴着級長徽章的德拉科,終于神氣十足地從不知道哪個地方巡視回來了。隻是,他的臉色不太好看,有種憤憤不平的失落感。
“好啊,該死的波特,又讓你逃過了一劫!”
古爾芒聽得雲裡霧裡,忙問道。
“德拉科,波特又怎麼招惹你了?”
德拉科大聲“哼”了一聲,雙臂抱在胸前,一臉氣鼓鼓的樣子。
“他居然請假了!上課的第一天就請假了!還有叛徒韋斯萊一家那幾個不入流的格蘭芬多,居然也都請假了!”
“啊?為什麼?發生什麼事了?”
“我怎麼知道!”
德拉科嚎叫了一聲,隻是聲音随即被淹沒在了上課鈴聲裡。
“我要去寫信問我爸爸——”
德拉科低聲對古爾芒說罷,随即攤開書本,豎起耳朵聽着弗立維教授講課了。
“同學們,距離六月份的O.W.L.考試越來越近了。我明白大家的學習壓力與日俱增,原諒我還要在正式上課前不斷的重複這個事情……”
……
當晚,圖書館。
古爾芒上了一整天的課,一下課就跑到圖書館裡來趕作業。倒不是說她突然變得有多上進了,而是今天在上完魔咒課和變形課以後,弗立維教授和麥格教授都各遞給她了一份厚厚的羊皮卷,上面布置有上學期所有需要補交的論文作業。
古爾芒在心裡叫苦不疊,一雙眼睛一眨不眨地湊在油燈下,自來水筆一刻不停地在刷刷狂寫。過道裡平斯夫人的鞋跟踏出哒哒地輕響,比一旁立鐘的擺動聲還要富有節奏。
兩個多小時以後。
宵禁時間快要到了,平斯夫人拿着雞毛撣子,把圖書館裡的學生趕了個幹淨。
古爾芒的手腕酸痛,可腦袋更累。整個人像沒了魂的僵屍一樣,嘴裡吐着白氣,晃晃悠悠地往斯萊特林休息室裡趕去。
途徑旋轉樓梯,走向地下室方向的學生就隻剩下她一個了。等四周無人了,古爾芒就忍不住長籲短歎地出聲哀嚎起來。
“我命苦啊!早都學過一遍,為什麼還要再學一遍啊!每堂課布置的作業怎麼比二十年前的還要多!我得補到猴年馬月去啊!我的命真苦啊!”
剛走下地下室的台階,古爾芒還倚着最後一段扶手,正仰天長嚎着——
“古爾芒?你這是怎麼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古爾芒一個猛勁掰正脖子,定睛一看,居然是哈利.波特!
“哈利?德拉科不是說你請假了嗎?”
“馬爾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