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
聖芒戈醫院,五樓,魔咒傷害科。
鄧布利多穿過了人聲繁亂的候診室,經過了排着短隊的問診台,緩步走向長廊最靠裡面的長住病房區。
從喧吵到逐步的寂靜,不過是三十步的距離。
“吉德羅,乖孩子,把這一張照片簽好名字以後,我們就要喝完這杯水哦!”
聲音是從第一間病房裡面傳出來的。
鄧布利多還沒走到那裡,幾秒鐘以後,就看見一位頭戴金銀絲花環的治療師,背着身從病房裡走出來了。
治療師臉上那道如母親般的慈愛笑容還未完全散去,她稍稍偏過頭來,就望見了随即止步的鄧布利多。
“哦!鄧布利多校長,您是來看吉德羅的嗎?可憐的小羊羔,從來沒有人來探望他,他那麼可愛,我真不知道是為什麼……”
“噢,可惜他剛剛已經喝下藥休息了……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等十五分鐘以後,他睡熟了再來瞧他……”
鄧布利多微愣了一瞬,很快就彎起眼角,朝治療師笑着搖了搖頭。
“或許,你能先帶我去一趟古爾芒.道的病房,她是我的學生,三個月前中了惡咒。”
“梅林啊,可憐的小姑娘!”
治療師低呼了一聲,臉上随即湧現出了憐愛的悲色。
“我正要去她的病房,她還是老樣子,滿身的咒印紋路,一直昏迷不醒……我正要去給她換一袋新的營養液點滴,請您跟我來吧。”
鄧布利多點了點頭,跟着治療師走到了倒數第二件病房的門前,隆巴頓夫婦的病房就在她的隔壁。
治療師用魔杖指向病房的門,念了聲“阿拉霍洞開”後,門應聲而開。
她率先走了進去,仔細檢查了一番病人的狀況後,看見點滴隻剩下極少的量了,她連忙向鄧布利多告了辭,小跑向配藥室去取新的營養液了。
鄧布利多擡眼望向牆上的挂鐘,已經差不多到了和西弗勒斯約定見面的時間了。
他歎了口氣,從袖口裡緩緩取出魔杖,走到古爾芒的床前,用杖尖對準了她的額頭。
“攝魂取念。”
這不是第一次的嘗試了,三個月的時間裡,鄧布利多已經不記得使用過多少次這個咒語,可是,無一例外,從未成功。
果不其然,這一次,也毫無效果。
鄧布利多快速收起了魔杖,腦海裡開始不斷重演着四年前第一次看見古爾芒的情景。
緊接着,在某一時刻,思緒一轉,他又想起了喝下吐真劑後的小巴蒂.克勞奇說出的證詞——
整整一年的時間,他用奪魂咒打暈穆迪又把他鎖在箱子裡,再用複方湯劑扮成穆迪的樣子混入霍格沃茲,以實行湯姆.裡德爾的複活計劃……
作為食死徒,小巴蒂.克勞奇的思維和行動不難聯系在一起。
然而——古爾芒.道,她為什麼要瞞着所有人,如此積極地參與到這個複活計劃裡面?
按照小巴蒂.克勞奇的講述,古爾芒.道一心想要立功,是一名狂熱的食死徒預備役。
但是,根據哈利所說——
實際上,他雖然是被古爾芒.道帶到小漢格頓墓地裡的。而且,她不僅提前囑咐他要利用門鑰匙逃走,還在死亡的最後一刻還試圖救他離開……
思索仍在繼續,隻是門外已然傳來一陣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和推車的滾輪聲。
“鄧布利多校長,您一定很擔心她吧……您可以坐下休息一會兒的,病床下有矮凳——”
正說着,治療師匆匆忙忙地走進了門,稍稍一揮魔杖,矮凳就從床底下滑到了鄧布利多的腳邊。
治療師把小推車停在了病床的側邊,謹慎查驗過器具和藥液袋并無異常以後,熟練地開始了她的換藥工作。
鄧布利多望着腳邊的矮凳望了好一會兒,他擡了擡眉,有些認命似的坐了下來。
視線随着高度的降低而下移,他的注意力也随之慢慢放在了眼前的病患身上——
這個孩子,她真的長大許多……
這是鄧布利多的第一眼印象。
灰白的、毫無血色的面孔,眉間攢着一層灰敗的死氣,眼周、嘴唇和鼻孔邊緣都泛着青色……
而這一切,都是在忽略掉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咒紋——這些密密麻麻爬滿全身的黑色紋路,如同黑色的藤蔓開裂在她的皮膚上,交織纏繞出難以掙脫的強烈魔力,仿佛是一道古老的詛咒滲入了一具孱弱的軀體之中……
“哦,可憐的小姑娘……”
一旁的治療師剛剛換好藥,在檢查針頭是否有移位的時候,她的手一碰到冰冷的皮膚,心中那呼之欲出的憐惜,就情不自禁地開口吐露了出來。
“她看上去就像碎掉的中國瓷器,鄧布利多校長……她一定受了不少的苦……”
治療師一邊哀歎着說着,一邊用自己溫熱的掌心暖了暖病人/裸/露在外的手臂——
正值九月中旬,雖說還是穿短款病号服的時間,但對于古爾芒.道這位病患來說,氣候還是冷了些。
“這些紋路黏連在一起,這麼多的裂痕,下面還是能看見好些道傷疤……唉,或許她平常受了欺負……”
鄧布利多的眸光暗了暗,他扶了扶鼻梁上的鏡框,俯身朝着治療師手指的地方細細看去——确實是惡咒留下的幾道疤痕。
它們看上去很像切割咒留下的刀刻傷疤,刻下的痕迹與其說是普通的線條,倒更像是一個個排列有序的字母——S,N,_,V,E,_,U,S.
SNIVELLUS(鼻涕精)?
鄧布利多不禁微微皺起眉頭。
“咚咚咚——”
三聲規律的敲門聲從敞開的病房門口響起。
“校長。”
西弗勒斯沉悶的聲音随着他的腳步走進了病房内。
“西弗勒斯,你來晚了。”
鄧布利多沒有轉身,隻是擡手替病床上的人掖了掖被角。
“辛苦你了——”
鄧布利多稍稍側過腦袋,帶着笑的藍眼睛和治療師的目光相視而望。
“如果可以的話,出門的時候能夠請你把房門關上嗎?”
“當然,當然。”
治療師再度朝病床上的可憐小姑娘遞去一瞥憐愛的目光,然後推着她的小推車匆匆離開了。
靜待着房門的一聲關合。
臉色陰沉的西弗勒斯先開了口。
“我的課程很多,鄧布利多,我希望你沒有忘記。”
鄧布利多心平氣和地回複道:
“是的,我知道你是一位非常負責任的教授。”
西弗勒斯的喉頭一噎。
“那麼,你有什麼事情要告訴我,而且必須要在這裡說?”
“你想先聽聽斯特勞醫生的醫囑嗎?”
鄧布利多放緩了語速,語氣裡顯現出耐心。
西弗勒斯嘴角一僵,冷冷地說,“如果你不覺得這非常耽誤時間的話——”
鄧布利多打斷道,“你看上去一點也不擔心她的傷情,西弗勒斯?”
西弗勒斯上前了幾步。他走到鄧布利多的身邊,咬着後牙槽說道:
“我為什麼要擔心她?一個天天給我惹事生非的搗蛋鬼?還是一個總沒事找事、然後被關禁閉的壞學生?”
鄧布利多望着病床的慘白面孔,發出了一聲重重的歎息。
“哈利說他親眼目睹她中了死咒,而且我們也看到了,哈利抱着她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一具沒有心跳的僵硬屍體了。”
“這件事我早就向你彙報過,從她莫名其妙出現在蜘蛛尾巷的時候,我就提醒過你——鄧布利多,她不正常,她不像一個普通的巫師。”
“我知道。”
鄧布利多說着,他那雙淺藍色的、具有穿透力的目光緩緩移向了身邊的西弗勒斯。
“四年前,我請你使用‘攝魂取念’的咒語去查清事實……可是,你應該向我隐瞞了很多事情。”
西弗勒斯的黑眼睛空洞了一瞬,他連忙垂下眼皮,避開鄧布利多探尋的視線。
“鄧布利多,你也瞞了我不少事……而且,有關古爾芒.道的事情,我所查看到的,該說的我都說了。”
鄧布利多的眼睛眯成了縫。
“你有你自己的判斷,西弗勒斯,我相信你的判斷,正如我相信你對莉莉的感情一樣。”
西弗勒斯兀自垂下了頭。
“别說了……你叫我過來不是為了叙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