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古爾芒的後腳踏出舉辦婚禮的莊園大門後，身後的一切的場景消散，古爾芒的眼前再次被灰黑的霧氣籠罩，無邊的寂靜之中，就隻有兩人腳步踏地的聲響。

古爾芒心中暗自琢磨，難道幻境還未結束？又或者是，他們被困在這片虛妄之境裡了？

“古爾芒？”

西弗勒斯輕喚了她一聲，兩人行走的步速不減。

“是？”

古爾芒答話的同時，下意識地勾了勾握着西弗勒斯的手指。

“我記得你之前說過……有關——選拔？”

古爾芒微怔，自覺答道，“沒錯，是新任妖王選拔……”

“所以，這些——”西弗勒斯一面說着，一面暗自環視了一圈灰蒙蒙的霧氣，沉聲說道：“這些都是這場所謂的選拔？”

“應該是這樣……”古爾芒頓了頓，低頭沉吟了片刻後，她稍微整理了一下思路，才道。

“那隻猴妖說，老妖王被軒轅劍一劍貫心，要選拔新的妖王，最後通過了秘境的試煉，把老妖王的聚魂燈點亮就行了……”

古爾芒回憶起當日的情景，忽覺恍如隔世，她甩了甩腦袋，不禁喃喃道：“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我們會被卷進來……還有那道結界，就像是為了逼着我們參加這場選拔一樣……”

聽完這話，西弗勒斯的眉頭一皺，過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你也許還記得……猴妖的話還有什麼奇怪的地方？”

古爾芒低頭思索了片刻，突然靈光乍現，然後兀自握緊了西弗勒斯的手，激動道；“我想起來了！”

西弗勒斯感受到手掌上傳來的力道，側頭望了她一眼。他再回過頭看路時，腳下的步調便放慢了不少。

“我當時就覺得有些奇怪，那猴妖提醒我們不要被别人反殺了，可是幻境都是分批進入的，幻境變換隻對同一批次的人有效，其他人是絕不可能攪和他人試煉的。”

西弗勒斯點點頭，“幻境裡确實隻有我們兩個……”

古爾芒偏着腦袋，又道：“而且，猴妖還特意說了，老妖王身上現在還插着軒轅劍，而且不能把劍拔/出來，不然他就會魂飛魄散，那也就無法點亮聚魂燈了……”

西弗勒斯沉思一陣，接道：“我記得你說過，【驺吾】在找一把劍，所以他才會帶你來到這裡？”

“是的……”古爾芒壓低聲音道，“這就是我擔心的——【驺吾】想要找到軒轅劍，讓我幫他開啟妖界的通道，我拒絕了……但他不可能會放棄這麼好的機會。所以，猴妖也許實在提醒我們，有人想取我們的性命并且也在觊觎着軒轅劍……”

一語畢，古爾芒長歎了一聲，揚起腦袋，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西弗勒斯，結果正好與他四目相對，讓她随即又心虛怯懦般地低垂下眼梢。

西弗勒斯望見古爾芒的神情，極其敏銳地捕捉到了她雙眼中的、那一閃而過的忌憚以及對死亡的恐懼。

他輕吸一口氣，放緩聲音道，“古爾芒……可以說說你到底在害怕些什麼？”

古爾芒呼吸一窒，好半天才找回了正常換氣的法子。

“軒轅劍……”

古爾芒的聲音嘶啞，似乎再向後多說一句，她就要經曆死亡的淩遲。半晌，她終于又一次壓下懼怕，開口說道。

“軒轅劍……劍内蘊有聖道，可以趨使天道之力斬妖除魔，捍衛正道……所以，像我這樣的，所有被天道判定為惡的一方的妖魔鬼怪，隻需一劍刺來，我們……便會魂飛魄散……”

魂飛魄散這個詞讓西弗勒斯的心頭一緊，他在餘光中瞧見了古爾芒垂下的眼，雖然瞧不見表情，但是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卻刻進在他的心裡。

西弗勒斯微微掀動了一下嘴唇，想要說些什麼——然而，他卻如同被剝奪了說話的權利一般，不論怎麼開口安慰都是對他的折磨：

難道惡的一方就要魂飛魄散麼……西弗勒斯在心中苦笑。如果被判定為惡，這惡還有活下去的權利嗎？又或者，惡的存在本身就是錯的呢……

兩人夾帶着不同緣由、卻同樣沉重的心情，相互攥緊對方的手，一步又一步機械地朝前邁步。兩人無法預測前方的路到底是吉是兇，現在的他們，隻是想如此這般地再同身邊人多行一段腳程……

……

也不知走了多久，虛妄的灰黑色霧氣漸漸散開，一團拳頭大的光焰撥開了重重迷霧，在不遠處的前方指點着兩顆蕭瑟的心。

古爾芒捏了捏西弗勒斯的手指，然後，扭頭去看他的時候，正巧和他的目光相撞在了一起——而此時，他們都察覺到了對方眼中的試圖克制住的驚喜。

兩人快步向前走了幾十米，止步于眼前光怪陸離的光象變化之界。

再仔細一看，一顆菩提子——正燃燒着幽曵的青火，懸空飄浮在巨型陣法的中央。

古爾芒試探性地伸出腳尖，一點點逼近陣法的最外圈紋路。她探了又探，深入一毫再深入一厘，決計無事發生以後，古爾芒朝西弗勒斯點了點頭，松開他的手，直接走進了陣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