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翰·阿姆斯特丹到達時,妮娜還在洗手間沒有出來。
光從外貌上看,阿姆斯特丹和他名字一樣,帶着濃濃的北歐風情。
他起碼有六尺二(187cm),寬肩細腰、金發碧眼,渾身上下洋溢着一種内斂的野性和潇灑,簡直就是從所有白人中産階級家庭婦女的白日夢中走出的維京情人【1】。
他帶着禮節性的笑容,跟起居室裡的四個人分别握了握手。
同加拉哈德和弗雷澤握手時,他的視線在這兩個人被面膜覆蓋的臉上停了一瞬,然後隐晦地滑向了站在一旁的曼塞爾。
曼塞爾察覺到了他視線和表情的變化,瞪了那兩個讓人頭疼的“支援”一眼,嘴裡念念有詞。
誰都能想到,那不是什麼好話。
加拉哈德重重地哼了一聲,雙手叉腰正要說話,弗雷澤挽着他的胳膊,硬拉他坐到了沙發上。
“寶,别跟他一般見識。”弗雷澤捏着嗓子小聲勸道。“别生氣,生氣長皺紋呢。”
那邊,迪林傑也拉着曼塞爾,用息事甯人的口氣說:“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一會兒跟老闆商量一下,以後不跟他們合作就行。”
等到妮娜終于把自己找到的一盒刮胡刀片,全部妥帖地藏進了袖口和褲腰,走出洗手間後就看到,來救她的兩組人像鬧脾氣的小孩兒一樣,分别坐在房間的兩端,擺出了永遠都不跟對方玩兒的架勢。
西裝男那組在看雜志上的廣告,商量哪個牌子的表性價比更高、戴着更帥。
戰術背心和工裝褲一個在磨指甲,另一個捏着一塊闆子,上上下下地刮脖子。
妮娜在雜志上看見過這種闆子,很多知名模特和好萊塢明星族訪談中都推薦過這個東西。據說配合按摩精油使用,可以消水腫、讓皮膚變好。
雖然妮娜不久前通過兩個人的手部皮膚狀态判斷,他們大概率是裝模作樣僞裝身份的直男。
但看到這一幕後,她有些不确定了。
因為在她的認知中,直男不應該知道這種美容知識。
也許,這兩個人是因為職業原因,不得已疏忽了對手的保養?
她把這個問題抛在腦後,将目光轉向了房間裡多出來的那個人。
妮娜比本身是個比較嬌小的女孩兒,五尺七(170cm)的人在她面前都算高個子,“老闆”派來的四個人又全都是最少六尺一(185cm)的壯漢。
他們五個人站在一起,就跟巨人國猛士和他們的矮人國女仆似的。
她本來以為,來送證件的人會稍矮一些,最起碼要跟大多數人差不多高。
沒成想,這個人也是個六尺多的巨人。
“妮娜·賽琳小姐,對嗎?”新來的金發巨人說,語氣平和禮貌,表情也柔軟而親切,“我是約翰·阿姆斯特丹。我帶來了你的新證件,一會兒會護送你去西雅圖。”
“西雅圖?你們為什麼要送我去西雅圖?”妮娜緊張地捏住了袖口,試圖從其中隐藏的刀片裡汲取勇氣,眼睛也不住地四處亂看,下意識地尋找着從這裡出逃的路線。
阿姆斯特丹遞給妮娜一個牛皮紙袋,耐心地解釋道:“因為佩利肯(Pelican)先生安排了人在那兒接你去加拿大……”
“加拿大?!我才不想去加拿大!”妮娜雙手環胸,看起來對這個安排非常抗拒。
被這樣近乎粗魯地打斷,阿姆斯特丹的表情依然非常平靜。即使他被妮娜的行為冒犯到了,他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而是維持着之前的語氣和表情,繼續說了下去:“……因為塔拉索夫的手伸不到那兒去。而且,我們的老闆,佩利肯先生在加拿大也有一定的能量,可以在你需要時為你提供幫助和保護。”
看着依然揪着自己袖口的女孩兒,阿姆斯特丹指了指被她夾在胳膊底下的牛皮紙袋:“不看看你的新名字嗎?”
“對哦,甜糖,快打開看看。”戰術背心刮着脖子,慢慢走到了妮娜身邊,“看你新證件上的照片好不好看。說不定在老闆選的照片裡,你看起來會像個無聊的書呆子……我真的非常不信任他們這些鐵直男的審美……”
“我跟你說,我駕照上的照片跟我本人相比,起碼肥了有二十斤!我的臉看着圓了兩圈,還腫的像顆燈泡一樣,在發光!我真的想不明白,當時給我照相的工作人員是怎麼弄出那種人間慘劇的……”
他的絮叨不出意外地換來了兩個西裝男的白眼和搖頭,但也很好地緩解了妮娜緊張的心情。
她打開紙袋,從裡面摸出了一本藏藍色封皮的加拿大護照。
可能是受到了戰術背心的影響,妮娜首先看向了護照上的照片。照片上的她沒有化妝、沒有染發,也沒穿那些過分暴露的衣服,看起來樸素土氣,就是一個街上随處可見的普通女孩兒。
除了衣着和發色,這張照片跟她去年被捕時拍的照片一模一樣。
她猜,那張入獄照應該就是這張照片的木闆。
做圖的人甚至沒忘了給她的額頭和臉頰上,添上幾顆紅紅的粉刺。
妮娜一邊嫌棄照片上的自己看起來太老土,一邊又忍不住對它看了又看。
原來是這樣的啊。她看着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想。原來在老闆他們眼裡,我是這個樣子的啊。
原來他們覺得我是個這麼小、這麼土的土妞啊。
她吸了吸鼻子,強迫自己讀起了護照上的其他信息。
上面顯示,她叫伊麗莎白·道恩,來自于加拿大的多倫多,今年剛剛十六歲。
她不自覺地用食指摩挲着自己的新名字,問:“道恩(Dawn)?”
“因為快天亮了嘛。”阿姆斯特丹指指窗外。
妮娜順着他的手朝窗外望去,看到在目力所能達到的最遠方,一抹金紅色的光破開了黑沉沉的天空,正緩緩向她的方向蔓延。
她忍不住笑了,但嘴上還是沒什麼好話:“隻有老頭子才喜歡用這種老土隐喻。”
“跟你相比,我們确實是老頭子。”阿姆斯特丹愉快地說,看了看表,“我想我們該走了,飛機還有五分鐘就到。”
他轉向那四位今天剛認識的同事,輕輕一拍手:“那麼……你們是要一起來聳聳我們,還是……”
“一起去咯。”工裝褲看看戰術背心,說。
後者點頭:“我們要确保這個妹妹安安全全地離開這裡。等一分鐘,我倆先處理一下這個寶貝。”
他指了指臉上的面膜,朝洗手間走了幾步,又像想起什麼似的停了下來,轉身指着阿姆斯特丹說:“你才是老頭子。老娘還是青春無敵的十八歲呢。”
“噗咳咳咳咳……”工裝褲爆發出了驚天動地的連串咳嗽。
藍西裝歎了口氣,邊撮牙花邊搖頭。
西裝男則生硬地轉移起了話題:“咱們老闆的化名好像都是鳥的名字。你說他是不是個觀鳥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