囚禁生活幾乎完全摧毀了妮娜的語言交流能力,也耽誤了她學習能糊口的技能。更何況,她到現在都沒有身份證明。
所以,她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最終也隻能像那些偷渡來的黑戶一樣,在一間小餐館找了一份後廚幫工的工作。
工作很辛苦,店主也不算和善,但她好歹同從前想象過的那樣,正在用雙手養活自己。賺到的錢雖然不能支持她夢想中的生活,也租不到公寓,可她的老闆允許她住到店裡的儲藏室,她不用再流落街頭。
她還找到了一個男朋友。
那是個外号叫“彈頭”的小混混,對妮娜很好(起碼她覺得他對她很好)。“彈頭”時常請她吃大餐,手持鮮花在飯館門口等她下班,還會(用她的錢)給她買禮物。
他們就這麼柔情蜜意地約會了幾個月,妮娜連他倆以後在哪兒辦婚禮、婚後生幾個小孩兒、孩子要叫什麼名字都想好了,“彈頭”将妮娜賣給了迪莫。
因為他欠了迪莫一大筆錢。
将妮娜推向迪莫時,“彈頭”是這樣說的:“我算過了,隻要嚴格控制休息時間,她這個成色的婊子一天最少能賺一千二百塊。我把她給你用幾年,她賺來的錢就足夠抵掉我欠的債了。”
他臉上谄媚的笑容,一直印在妮娜的心裡。
她一開始自然是不願意的。
她大吵大鬧,咒罵“彈頭”和迪莫,還在“彈頭”的臉上撓出了幾道血淋淋的傷口。
迪莫揪着她的頭發,将她的頭用力在牆上砸了幾下,把她砸的半死不活、眼冒金星地癱在地闆上。
接着,他當着滿滿一屋手下的打手和賣春女的面,強硬地撕掉了她身上的衣服,用手邊能拿到的一切物品,狠狠揍了她一頓。
她那次被打掉了兩顆牙,鎖骨骨裂,兩隻手的手腕和右腳腳腕嚴重扭傷,還有好幾片指甲都在掙紮中被掀掉了。
即使傷得這樣重,迪莫也沒送她去醫院。他扔給她幾片止痛片和一包退熱貼,就把她留在他養(或是關)賣春女的屋子,讓她自生自滅。
等到妮娜身上的淤青褪去,傷處也開始發出即将痊愈的癢意,迪莫要她出門接客。
她乖乖地照做。
因為反抗太疼了。
當客人詢問她的名字時,妮娜猶豫了一下,告訴了對方自己在某個囚禁者那裡認識的女孩兒的名字。而她的名字,那個屬于某個女王的名字,被她刻意地忘掉了。
她覺得,如果那位女王泉下有知,估計也不會希望自己跟一個婊子同名。
可能是因為年輕,客人們都很喜歡妮娜,對她出手相當大方。她也因此過上了“好”日子:她有了固定的住處,每頓都能吃飽,能給自己買幾件新衣服、一個新手機,還有各種亮閃閃的玻璃珠寶。
迪莫漏給她的錢也買不起更貴的東西了。
在為迪莫“工作”後,妮娜因為職業原因頻繁地進出醫院和警局。在短短半年裡,已經跟在附近街區巡邏的條子和醫院急診室的大部分醫生混熟了。
還把其中的幾個發展成了自己的常客。
當然,她也因為未成年非法賣春被抓過好幾次。
所以,當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條子大喊着“紐約警察”,并用槍指着她和她剛勾搭上的客人時,妮娜鎮定地讓條子給她帶上手铐,想着要聯系某個和善點兒的熟客,求對方去警局保釋自己。
但逮捕她的條子并沒有把她帶進附近的警局拘留,而是将她送去了曼哈頓中心的一間分局。
在你那兒,一個漂亮的金發女警接待了她。
“妮娜是嗎?我是阿曼達·羅林斯探長,”她将妮娜帶到一張辦公桌邊坐下。“你……”
她的視線在妮娜臉上和胳膊上的淤傷劃過,擡手輕輕撩起垂在妮娜頰邊的一縷頭發,擔憂地問:“甜心,你還好嗎?你需不需要我……”
妮娜猛地偏頭避開了羅林斯的觸碰,還出于條件反射打了她一下。
看着羅林斯抱歉的表情,妮娜不自在地環起了胸。
她甯可面對兇神惡煞的迪莫,也不想被這個女條子用這種眼神看。
這讓她覺得渾身不舒服。
“抓我來幹嘛?我已經十八歲了。你們亂抓人不犯法的嗎?”說着,妮娜拿出了迪莫給她僞造的證件。
“不,不是的。你不要緊張,這不是逮捕……”羅林斯說着,拿過辦公桌上放的一罐汽水,打開推到了妮娜面前。“前一段時間,曼哈頓的地下娼館襲擊案,你知道的吧?”
妮娜立刻警惕地翹起腿,想說不知道。但羅林斯沒等她回答,就繼續說了下去:“我們查到,案發時,你好像在附近出現過……”
“我沒有!”
羅林斯不置可否,捏着鼠标點了幾下,無言地把電腦屏幕轉向妮娜的方向。
屏幕上正在播放一段視頻,視頻中一個纖細的女孩兒驚惶地從一條小巷中跑出,沖進了大街上的車流裡。她身後的小巷裡很快又沖出一個高大的白發男性,但他隻看着少女逃離的方向看了看,就轉身回到了小巷中。
視頻的清晰度不高,隻能模糊辨認兩個人的性别,根本看不清楚五官和其他關鍵的體貌特征。
視頻播放時,羅林斯用她特有的、帶着輕微南方口音的聲音說:“我們詢問了現場幸存的其他女孩兒,她們中有好幾個都認識你。她們告訴我們,那天襲擊者闖入喉,迪莫就帶着你和另一個女孩兒跑了。
“我們隻是想問問你,你還記不記得這個追着你的人的特征?能不能給犯罪素描師形容一下他的外貌,好讓素描師畫一幅畫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