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或許是從他父親那兒學到的，希拉猜測，她小時候和爸爸去韋恩莊園道謝，賈維斯先生格外認真地給孩子們講故事，然後把她和小她一歲的布魯斯·韋恩講得昏昏欲睡。

這怎麼能不說是一種一脈相承的天賦呢？

傑森睡着了，希拉便也沒有再久留，與萊斯利醫生、阿爾弗雷德簡單交談了幾句後就和羅斯離開了診所。

路過那個著名的巷口，希拉仍然習慣性地往裡看了幾眼。

阿爾弗雷德告訴她，他們不久就會在這邊設立韋恩夫婦的紀念館，這是件好事，四海為家的布魯斯·韋恩早該把它提上日程了。

希拉估算了下時間，如果不出意外，最遲今年的十月份就會舉行紀念館的剪彩儀式，到時候可以讓林肯以她助理的名義一同去參加，布魯斯·韋恩應該會露面吧，但想了想，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從巷口往巷子深處望去——

曾裝着劣質酒水的酒瓶碎裂了，牆上挂着黢黑的難以辨别的污漬，椅子在風中吱呀吱呀作響，希拉甚至奇怪這椅子被抛棄了，至少它還可以用于取暖，在廢棄的屋子、工廠和橋洞裡。

扁平的煙頭也随處可見，煙熏火燎的半截露出焦黃發黑的内裡，而另外半截啃噬了雪水和細雨，開始腐爛。

煙頭聚集的牆面還有幾個清晰可見的混着泥土的鞋印，不難想象曾有人靠在這裡，把腳抵在牆面上，吸煙，扔下一隻煙盒，煙盒上還印着希拉看見會怒目而視的内容，大意是宣傳賭博賺大錢之類的話語。

散落的報紙也早已被雪模糊，隻有大字标題還能看出些信息。

“第十八屆冬季奧林匹克運動會即将開幕”

“坎達克官方回應，蘇伊士運河兩艘油輪相撞，一人死亡”

“馬科維亞國王、王後和公主再次遇刺，暫時脫離生命危險”

希拉望着小巷，心中蓦然生出了幾絲愁緒，這裡比上一年看上去更糟了，但最糟糕的是，她隻站在幹淨整潔的地方表示憐憫和同情，她沒法用一些詞去形容描繪，就像她說不出一句髒話。

偶爾，希拉會覺得上一年所做的隻是一部正義戰勝邪惡的三流影片，瞧，這座黑暗城市裡上層階級的一部分人覺醒了，發誓要與邪惡堕落者勢不兩立，那麼真實，卻又顯得那麼虛幻。

一切都在變好。

但如果有一天，他們所有人都不能再保持初心，又該怎麼辦呢？她會變得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嗎？勞拉怎麼能那麼放心地把契約書交給她，信任她？她總擔心自己站得太高了，看不清前方。

“小姐？”

“羅斯，你先帶傑森回車上去吧，我再看一會兒。”希拉回過神說，她看着羅斯了然的神情突然有了一種傾訴的欲望，“這裡曾經是哥譚最繁華的地方之一，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呢？”

“六月二十六日是糟糕的一天。”

“羅斯，天冷，上車吧。”希拉笑了笑，她不禁有些感慨，不是所有的哥譚人都能記清楚托馬斯先生和瑪莎夫人遇害的具體時間，一九八四年再平凡不過的六月，再平凡不過的八号，兩個高尚的靈魂在這個普普通通的小巷子裡被謀殺了。*

年僅八歲的布魯斯·韋恩失去了他的雙親，哥譚和哥譚的人民也失去了兩個正直善良的理想主義者。

“小姐，我記錯了，是一九八四年六月八日的晚上！”羅斯突然開口了，她咬了咬唇似乎很懊惱。

“沒什麼的，羅斯。”希拉連忙說，她敬愛托馬斯先生和瑪莎夫人是個人的行為，他們都已經去世十多年了，不記得才是正常的，況且那時羅斯年紀還小，但她聯想到羅斯對精準的時間觀念的着迷，立刻為剛才開啟的這個話題後悔了。

“如果是傑克，他肯定就不會出錯，他總是記得。”羅斯望向車輛的駕駛座，她們的司機傑克·伯蘭德正靠着椅背出神。

“他有豐富的閱曆。”希拉笑了。

“好吧。”羅斯不确定地說，“等等——小姐，我是不是把傑森吵醒了？他會哭嗎？”

“Sweetie——”希拉看着兒子睜開的藍眼睛呼喚道，傑森高興地抓住了媽媽的一縷頭發，唧唧咕咕地用可愛的嬰兒外語表達自己的情緒，這讓她不禁對羅斯露出了一個充滿甜蜜的笑容，“看來現在我們知道了，傑森不會哭。”

“傑森真是個體貼人的可愛小寶寶。”羅斯異常笃定地說，“我毫不懷疑這一點。”

“Yeah——”希拉開懷大笑，“我會記得告訴長大的傑森，羅斯姐姐誇他是個體貼人的可愛小寶寶。”

“當然可以，我從不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