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的步伐沉穩,謝無逢靠着她的肩,爪子搭在頸側,意識昏沉地陷入了無盡的沉霧裡。
“那曾是衆神的埋骨之地;是仙人的栖息之所;是妖的魂之所歸。”
這是妖族從上古時期就傳下來的傳言,世人皆知妖族身死,便是真正的死亡。
人族尚有輪回之說,妖族卻沒有。
曾有人問過妖族年歲最長的族老,為何妖族不入輪回。
族老解釋道:“因為妖族天生靈,死後就要歸于天,肉身落于泥,魂散天地間,化為無形的風遊蕩世間。”
那時的謝無逢還是一隻貨真價值的狐狸崽,天狐一族子嗣稀有,到他這一代,妖族王室就隻有兩位小殿下出生。
那時候的妖族與人族之間的關系尚可,兩族之間通婚的不少,半妖也不會被冠以妖孽的稱号,妖族可以在人族地界自由行走,雙方之間的商路暢通無阻。
謝無逢小時候還沒有名字,阿娘總是阿崽阿崽的叫着,阿姐也是。
他的阿姐比他早出生百年,曆經過最為和平的年歲,輪到他長大時,人族和妖族之間的矛盾漸深,已經隐隐有了開戰的前奏。
阿姐名叫謝霧,性格溫柔行事作風溫和,看似和和氣氣的卻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戰将,謝無逢就是被他阿姐打到大的。
妖族視強者為信仰,好戰風,但也僅是族内如此。
人族宣揚開戰時,妖族還在為慶賀妖王誕辰而舉族歡賀,守衛邊界的妖兵在睡夢中被人族斬殺,他們早已摸清妖族的排兵布防,直到邊城失守,邊城妖将拼死突圍将消息傳回了王城。
夢境回轉,記憶如潮水湧進謝無逢的夢。
謝無逢不再是弱小的狐狸幼崽,而是少年郎的模樣,他呆愣地看着面前的屍山血海,那雙霧青瞳孔此刻映出站立在屍山上的人影。
“阿姐。”
那是他的阿姐。
女人烏發紅衣,手持一杆長槍撐在那屍山上,她的身後是殘敗不堪的王城,妖族軍隊的旗幟被烈火燎燒,殘破的挂在旗杆上。
她似乎受了重傷,血如雨般從身前落下,謝無逢幾乎是下意識的消失在原地,下一秒出現在阿姐身邊,試圖渡妖力過去幫她療傷。
他忘了這是在夢裡,哪怕他耗幹所有妖力,也幫不了他的阿姐。
為什麼?
謝無逢看着穿透手掌的血,無聲質問。
阿姐平日最喜她那對琉璃色的眼睛,此刻卻是陰翳蒙塵,目光無神在尋找着什麼,謝無逢抿唇,他已經長得比阿姐都高了。
看着面前的阿姐,他微微俯身,輕輕将那抹身影擁進懷裡。
“阿姐,我好想你。”
*
瑤光躲過迎面而來的攻擊,眼神一冷,張開手掌以靈力化劍,刺向面前的巨蛇,通體透黑的巨蛇被刺中蛇信子,吃痛将瑤光甩向旁邊巨木。
她左手抱緊昏沉的狐狸,右手翻轉劍柄,腳下借力蹬着樹幹躍至巨蟒上空,她目光冷厲,以萬鈞之力反手将長劍刺進黑蛇七寸之上。
身下的黑蛇嘶鳴掙紮,但瑤光豈會讓它逃脫,手中靈力更盛,劍柄甚至再次下沉幾寸,腥臭的血噴灑而出,瑤光躲避不及被濺了一身,就連謝無逢那身蓬松的狐狸毛都被血染的打绺。
黑蛇轟然倒地,砸斷一片林木,揚起沖天的塵泥,這下一人一狐髒了個徹底。
元嬰期的黑蛇蛇膽是上好的藥引,瑤光本着髒都髒了的心态,雁過拔毛将黑蛇身上能用的材料剝了個一幹二淨。
伏伽的妖氣愈發濃重,靈劍消弭于空中,瑤光空出手來掐了個淨塵訣,在謝無逢醒來之前将那些腥臭的血腥清了個幹淨。
瑤光也不知道這狐狸做了什麼夢,爪子亂抓亂蹬,一點都不安分。
托這位妖将首座的福,北古之森内圍東側的妖獸逃得幹幹淨淨,就連一根獸毛都沒有,同時也彰顯了這位妖将強悍的實力确實同傳聞所言。
瑤光站在一片空地中,垂首看向還在昏睡中的謝無逢,從進入内圍開始,蠢狐狸就失去了意識,她隐約能感覺到他被夢魇住了。
她突然想到了白厄之前說的那些話,伏伽是帶着前任妖王一起消失的,而謝無逢是天狐一族,妖王血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