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出紅日被陰雲遮蓋，北古之森上方籠罩着一層薄霧，朔朔風聲從林間呼嘯而過，卷起地面腐朽的枯葉，紛紛揚揚席卷半空。

瑤光說完那句話，面前的人群開始躁動，竊竊私語從四面八方傳來，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铮铮戰意。

“道友放心，我等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為生為民乃我輩之責任。”說話的是一個着青衣佩素玉的丹修，她漆黑眼瞳閃着細碎柔光，瑤光卻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何謂道。

忽的腳下地面出現幾道裂縫，碎石迸濺，巨木坍塌陷于地縫之中，黑色妖氣悄無聲息地彌漫開來，蹲在瑤光肩上的白厄察覺到危險的氣息，身形一閃驟然出現在人群之前，以龐大身軀抵擋住那些來源未明的妖氣。

瑤光腳踏碎星淩空而上，以指代筆憑空化出陣法符文，巨型銀白法陣從天而降，化作碎芒隐于地面下，浩然靈氣洶湧而來，将陣中衆人沖的猛然一晃，眼底戰意悍然而起。

驟然間無數道靈力沖天而起，與此同時妖獸群已然沖破陣法防線，以雷霆之勢朝着衆人奔襲而來，身後揚起的塵灰遮天蔽日，刹那間如同大片陰雲飄浮于空。

戰鬥一觸即發，所有人都鉚着一股勁兒，劍修執劍淩空而起，劍意如雨頃刻間砸向前方，妖獸群中間瞬間清空一片地方，符修見縫插針揚起手中一沓符紙，雷霆火光乍現，四肢殘骸散了一地。

無人退縮，每個人身上的殺意如潮水般湧進面前一望無際的妖獸群中，所到之處鮮血迸濺，瑤光以身作則化作利劍沖進妖獸群中，所到之處長劍如芒，她眼底情緒深沉如萬古長夜，渾身殺意如戰神親臨。

法離手持木棍，純金靈力覆于棍上，他身形遊走在獸群之間，一棍一個小朋友，嘴裡念着往生經；付子期身受重傷與同門師兄妹配合有加，與瑤光、法離形成三方包圍之勢，将妖獸困于圈中，逐個擊殺；微生玉手持雙刀，與她溫潤底色不同，她的刀法彰顯兇殘之相。

白厄仰頭吞下一隻低階妖獸，還沒等徹底消化，一股如芒刺背的窺視感從後方襲來，它擡起碩大的腦袋扭頭看向後面。

後方有陣法相助，但靈力消耗太快，丹修們手腳麻利煉制丹藥，供應戰場上同袍所需。

北古之森外圍成了一個充滿血腥的殺戮場，所有人悶頭殺敵，直到力竭休息片刻，再繼續躍至最前方，面對失去危機感橫沖直撞的妖獸。

第一批妖獸群被殺了個一幹二淨，第二批又接踵而至，第三批、第四批……

衆人靠着那方大陣才沒有靈力枯竭倒地不起，卻也開始對這源源不斷的妖獸感到吃力。

很快，第一個人倒下被丹修拖至後方救助，第二個、第三個……第不知道多少個——

瑤光身上衣物被獸血浸透，她長劍撐地低頭喘了幾口氣，而後看向身後依舊堅持的道友們，蛇毒複發的痛楚如骨附蛆般襲來，她悶哼一聲強撐着站直。

朔月劍被銀白靈力包裹着，劍勢如虹斬向朝她奔來的妖獸，她不知道這是第幾批妖獸，但在這之後，妖獸潮的頻率開始下降，以至于他們有了片刻的喘息時間。

公良沉月被瑤光予以重任，讓她看好謝無逢，但她目不能視，殊不知那隻狐狸早已不在肩上，那沉甸甸壓在肩頭的是一塊方石。

瑤光心知這場戰鬥還沒有結束，天道就跟死了一樣毫無動靜，但方才那股充滿危險的注視依舊存在。

前來相助的修士堪堪過百，有人力竭不慎葬身獸口，有人身受重傷昏迷不醒，瑤光目光低垂看向腳邊流淌的血水。

若白厄所說為真，妖将伏伽若真的出手，這裡的人都會死。

汝複曾說她天生心懷悲憫，當時的瑤光對此嗤之以鼻，可現在——

——她無法對此置之不顧。

烈日高懸，妖獸屍體遍布一地，惡臭的血腥味沖天而起，瑤光腳步驟停，側耳聽着什麼聲音。

強大的妖息從叢林深處席卷而來，所過之處草木生靈無一生還，瑤光驟然回頭看向身後衆人，厲聲道：“逃！”

那道大陣随着陣主心意變幻，銀白法陣從地面浮起，沖天光芒洗刷着頭頂陰雲，瑤光掌心靈力傾斜而出，她指尖微動，陣法一角悄無聲息改動幾處，聚靈陣巧變傳送陣。

随着陣中人影逐漸消失，瑤光收起長劍，擡起手抹去臉上血痕，全然不顧身後危機重重，她看到謝無逢蹲坐在蜿蜒流淌的血水旁，耳朵低垂神情不明。

公良沉月察覺到危險的氣息，後知後覺挪動腳步，肩上驟然一松，她擡手去接發現方才一直在肩上的是一塊石頭。

白厄嚼完嘴裡的東西，一躍至她身前，擋住公良沉月即将邁向瑤光的步伐，用虎背把她拱到一邊，将腦袋塞到她手下舒服的蹭蹭。

陣法随着衆人的離去而消散于天地間，法離收起木棍，身上金紅法袍被血染得更為鮮亮，他席地盤腿坐下，身上佛光浮現，打算原地為那些妖魂做一場法事。

至于為何那道法陣為什麼會變成傳送陣，法離在念起往生經之前，沉入他們離開北古之森前的回憶。

*

昨夜，北古之森。

瑤光将目光從北古之森深處收回來，看着呆愣的付子期和神色複雜的法離，她瞧見這倆愣貨的表情，心裡輕歎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