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光在重壓之下巍然不動,她生生受了那一掌,嘴裡大口吐着鮮血。
她不是一個信命之人,但這一次的死局她必須當一個聽話的傀儡。
那一掌,如若不受,便逃不過天命。
人皇屁股穩穩釘在王位上,他大掌握着扶手上雕刻的龍頭,神情莫測難辨,看向瑤光的眼神帶着幾分假惺惺的憐憫。
瑤光身上的素衣已被鮮血染紅,她無力站着,隻能緩緩坐下延緩眼前陣陣發黑的趨勢。
此時大殿之外已是屍橫遍野,烈日當空,那些屍體很快被吸幹血肉,變成幹癟的骨架,冤魂不知去向,血腥遍地沖天而起。
因為利欲熏心的皇帝想要奪取神殿的勢力,不惜以數百人的性命獻祭陣法,以此來助成自己的計劃。
那些一眼望去看不到盡頭的屍海,就那麼躺在烈日之下,在祈年殿之外血腥味沖天彌漫,冤魂被縛在陣内不得解脫,卻還有源源不斷的生血供養着覆在祈年殿的邪陣。
“咳咳咳……人皇帝夷,不如我來送你一卦。”
腳下法陣發着暗光,瑤光手腕翻轉,掌心躺着一枚被盤的油光水滑的硬币。
這是她初學煉器時,煉成的第一個法器。
人皇聞言眼底閃過怔愣,世人皆知神殿的蔔算之術可窺見天機,乃天下一絕,一卦重金難求,更何況是在如此危急存亡下。
“上京城近日煞氣流轉,不知陛下近日可有夢魇纏身,目不能視?”
人皇不語,身旁太監猶豫片刻出聲附和:“有。”
“陛下咯血症狀加重,丹藥針灸都無濟于事?”
太監猶豫幾息,遂點頭道:“不錯”。
瑤光了然一笑,她伸出指尖波動掌心的硬币,眼底諷刺幾乎化為實質,而後開口:“陛下妄圖逆天改命,便是死無葬身之地的結局”
“放肆!!”人皇頭上青筋蹦起,眼神森寒,他閉眼平複翻湧的殺意。
如今殺陣已成,隻要那人如約殺了瑤光,此後神殿便是他掌中之物,仙家門派再也阻擋不了他的偉業。
“孤再給你一次機會,降,或死?”
“這陣法的符文畫的不錯,就是漏洞太多,容易讓人找到缺口。”瑤光置若罔聞,指尖星光乍現,引導符文再次流動,一點一點瓦解血色陣法。
寂滅金戈陣乃上古殺陣,也不知人皇是從何得來,雖然腳下這方陣是殘本,但這其中威力仍是不可小觑。
看來那位,早就動了殺她的心思。
“執法官天賦雖高,但他心中雜念過盛,陛下把寶壓在他身上,也不怕大業崩殂。”
瑤光收回手指,她此時已是強弩之末,然而書中的劇情還未走完,她必須得撐到男主來。
“汝複死前也不過百歲,化神大能的壽命可達數百年,你可知為何汝複死的如此突然?”瑤光坐在地上,看見身下的陣法緩緩縮小,空氣中的血腥味也在漸漸消失。
“沒有人能逃過天道的掌控,凡人壽命不過百年,你對王位權勢的執念太深,哪怕是修了仙,也隻是死的更快。”
瑤光長發散落垂在身後,這些話并非是書中台詞,她也不過是借此來發洩情緒。
汝複于她如親父,神殿于她乃是家。
她在這個世界上無親故,無落腳之處,是汝複給了她安穩的十八年。
人皇如此算計,同門手段狠辣,所有人都想要她死。
隻因她死後神殿便成無主之勢。
“汝複身死道消,神殿的神使還未傳出消息,你就已經知曉。”
人皇:“那又如何。”
瑤光冷笑,伸出指頭點了點自己,“你該不是真的以為汝複将你的丹方給了我吧。”
人皇聞言神情變得冷然,目光陰鸷,語氣森寒道:“是麼,他是死了,但他的屍體可還在。”
瑤光嗤笑,似是在笑人皇的異想天開,“你還真是油鹽不進。”
人皇冷眼看着瑤光,絲毫不在意她會再次說出什麼話來,而門外已經傳來那人的氣息,他态度驟變,勝券在握般厲聲道:“死到臨頭還如此嘴硬,罷了,朕不和将死之人計較。”
瑤光聽到這話,垂眼算了算時間,看來是快到了主角登場的時候了,她唇角微勾,剛要開口時,從身後傳來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就在此刻,“噗呲”一聲,長劍從身後刺入身體,鮮紅豔麗的血順着劍身緩緩滴落在地面上,滴滴答答發出微弱的聲響。
瑤光垂下眼看着胸前的劍刃,劍身上勾勒着繁瑣的花紋,那紋樣上泛着光。
這是出自汝複之手的劍。
她口中嗆血幽幽道:“執法官來的真是好時候。”
你可終于來了,瑤光心想。
再拖下去她這演技真演不下去了。
左丘雲站在瑤光身後,聽到這句話怔愣幾秒,想到什麼後又将劍柄往前推了幾分,直到劍刃完全刺進瑤光的身體。
“抱歉,我是迫不得已才——”左丘雲本能的為自己辯解,随後他看向人皇,“我已按照約定殺她,還請陛下莫忘了應允之事。”
“放心,事成之後必有重賞。”人皇起身大袖一揮,仰頭大笑幾聲,随後坐回王位,盯着底下的人森然開口。
“神女意圖刺殺朕,左丘執法官将其斬殺,功不可沒,封大祭司。”
老太監尖聲道:“是,陛下。”
瑤光感受到自己體内靈力在快速消失,看來左丘雲為了殺自己下了不少功夫,在劍柄上劇毒,而她此刻已然開始毒發。
她嘴裡大口吐着鮮血,擡手握住劍刃,拼盡全部靈力硬生生将劍身折斷,器刃落在地上發出脆響。
瑤光散着發,狀似瘋癫之态,她仰天大笑,步履踉跄,渾身修為瞬間歸于甯靜,她在幾息之内成了一個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