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李壞不覺得邪門——因為邪門已經成了常态，上次就很離譜了，再加上他也沒見識過真正的不離譜倒鬥是什麼情況，本身就戴着一個外行人看内行人的濾鏡，隻覺得這種邪門事很常見。

張起靈一心不二用，一直在兢兢業業研究撬棺材，此時剛好開蓋成功，胖子立馬高興地接手，一把将棺材蓋子推開，一股濃郁的腥臭味瞬間彌漫到墓室之中，黑色的水液已經順着棺材邊緣湧了出來。

棺材裡滿是這種黑色不明液體，似乎因為胖子用力過猛蕩出來不少，還有一片濕冷水霧順着棺材邊緣飄落，拖到地面上。交錯的無數肢體浸泡在黑水裡若隐若現，腫脹的粘膩在一起，也稱得上是猶抱琵琶半遮面。

李壞看得忍不住皺眉，說:“這簡直像是邪術産物。”

胖子十分贊同，連連點頭:“我心說那機關留人一命，該是修道之人才弄得出來的，現在看，啧啧啧——邪道之人還差不多啊！”

但看見這樣惡心的畫面，張起靈明顯反而放松了下來，他的視線沒有移開，還盯着棺材裡的屍塊。也不對其他人的話做什麼反應。

李壞離得遠，臭味還算不明顯。但他看胖子很是心癢難耐，伸手縮手的，忍不住打着手電把棺材裡的屍塊堆從頭照到尾，又從尾照到頭，但估計胖子也覺得實在是太惡心了，實在下不了決心把手伸進去摸屍塊上的飾品，臉色越發痛苦起來:“媽的！怎麼這麼惡心！要不我們回去拿點碗過來把這水舀幹淨？”

吳邪氣不打一處來，說:“你就你，還我們回去拿。都這個時候了，蠟燭都讓你點了，現在再浪費體力消耗氧氣，等會就抱着你的大寶貝憋死在這裡算了。”

胖子想了想，面上居然顯出幾分滿意，回答:“這聽起來還不錯。至少胖爺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胖子說是這樣說，但他還是和李壞一起陪着吳邪在左耳室裡翻找了一圈，他們到處檢查的這段時間，張起靈就望着棺材發呆。

李壞連牆都學着張起靈按了一遍，也沒發現什麼，他停下來，才注意到張起靈正幽幽地盯着他，突然說:“棺材裡隻有一個人。”

一個人？他管那東西叫一個人？不僅李壞理解不了，就連稍懂的吳邪和略懂的胖子也理解不了，但張起靈已經又回頭去看那棺材了。李壞感覺這人看起來真的話少，去問他大抵也問不出什麼來，就問胖子:“養屍棺是什麼？”

胖子以為吳邪知道，怎麼這都不給人科普科普？他下意識一瞥吳邪，而後發現吳邪也是等着他回答的模樣，但就這麼一猶豫，張起靈已經先開了口:“養屍棺是指在棺材裡刷了防腐油之類的東西，裡面的屍體就不會腐爛，隻會膨脹，并且不斷流出脂肪的油。”

胖子頓時都想捶胸頓足，這是他可以展現偉岸身姿的機會啊！就這麼一秒不到的時間裡就沒了！

張起靈盯着棺材，繼續道:“而棺材裡黑色的水是屍油和防腐油的混合物，開棺時冒出來的濕氣就由這些黑水帶來的，為了給墳墓保持一種鮮活的狀态，這就叫養屍。同理，放着屍體的棺材是養屍棺，而放着養屍棺的這件墓室就是養屍室。”

他又說:“這在風水上叫養氣。會出現養屍棺則是因為墓冢裡有兩個很好的棺位，可以聚集一種叫做氣的東西，不使用多餘的那個棺材位置，氣就會引來一些邪性的東西。而如果想要使用這個棺材位置，大多會選擇葬入一個有血緣關系的人，以氣養屍，屍養墓冢。”

李壞看了看棺材裡難以數清楚的肢體，有些頭皮發麻，這怎麼看都不止一個人。胖子還說像是多腳蟲子，他看着就更覺得毛骨悚然了。

吳邪也點點頭，他還以為是一個兇殘的合葬墓。

可如果說是一個畸形兒，那其實也有可能。李壞也聽說過一些稀奇古怪的傳說，通常古人難以理解的存在一般不是成了萬人敬仰的神，就是成了遭人厭棄的鬼。

胖子初心不改，再次提議:“要不我們還是舀完水看看情況？”

吳邪這次就同意了，因為他那好奇心。

兩人終于達成一緻，興高采烈就往甬道外跑，李壞也準備跟過去，這時，他卻聽見背後的張起靈喊了一聲好運，又輕輕地說:“過來。”

他在喊我？李壞懷疑自己聽錯了，但是張起靈的聲音再次響起，甚至近了點:“你的東西。”

他回頭看去，就發現張起靈擡起的右手攤開，手掌心裡放着一隻鑰匙小刀，那是李壞遺失在九頭蛇柏大樹上的東西。張起靈仍然是那種冷靜到目中無人的眼神，語氣淡然，似乎藏着些許試探的意味:“好運。過來。”

李壞沒聽出來，雖然他覺得張起靈一直比較冷淡，但要這麼叫他也沒什麼。他過去拿了鑰匙小刀就走，還擺了擺手:“謝了。”

聽到這句感謝，張起靈後知後覺有些茫然地蜷了一下手指，但手掌心裡的鑰匙小刀已經被人取走，有種空落落的感覺。即便李壞臉上沒表現出來，可張起靈仍然從他的身體姿勢中看出了些警惕。

他眼中的迷茫很快散去，不再看李壞消失的方位，視線焦點虛虛的落回棺材上，像是凝視着什麼不存在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