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下的小茶肆,每桌都坐着好些人,看他們風塵仆仆的打扮,便知他們是江湖人。
茶肆周圍的空地上,也有好些擺攤的。但他們并不急着叫賣,似乎完全不擔心生計。
茶肆主人不像老闆,客人不像路人,小攤販不像貨郎。這般詭異違和的場景,但出現在此時的泰山腳下,卻無人覺得不妥。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們都是被淩峰派與清幽閣之争吸引來的江湖人士。
所有人都沒在意生意,反而都大聲交談着山上的事。
這日午後,又一個背着刀的小夥走向茶肆,不需走近,小夥已經察覺到了此處不尋常的氣氛,快步走來,“在下饒州趙家,趙雲勇。聽聞淩峰派的遭遇而來。”
山腳下忽地靜了半晌,就在趙雲勇擔心自己是不是惹事了時,一個買橘子的貨郎率先哈哈大笑起來。
那貨郎一邊大笑,一邊拍手道,“饒州,江南魚米鄉,是南邊來的。這局我赢了,來來來,諸位願賭服輸啊。”
這下其他人也紛紛接話了。
“這小子怎麼那麼能猜,三天來就他賺的最多。”
“诶,人家那是能掐會算,那事兒過去十天了,算算時間,打南邊兒來的人,是該到了。”
“有啥算頭,十天時間,除了最遠的南疆,舉國哪一處趕不過來的?要我說,東南西北一共那麼幾個方向,不過是運氣問題。”
衆人這番吵吵嚷嚷,把趙雲勇弄懵了。
茶肆中坐着的一個年輕遊俠起身走了過來,熱情地拍了拍趙雲勇肩頭,“兄弟,你剛來可能不知道。咱們這些來的早的,就在猜下一個會是打哪來的。剛才呢,那位壯士猜了南方,然後你來了,所以這局是他赢了。”
“你們不上山嗎?”趙雲勇有些不解,“我聽聞淩峰派的遭遇,很是同情,專程來助他們一臂之力。”
“小兄弟,”買橘子的貨郎開口了,“年輕人血氣方剛,聽了幾句說書人的詞,就不遠萬裡跑過來。但凡事要謀定而後動,咱們這兒的人,都是同情淩峰派的不錯。但人家沒準不需要我們呢?”
“需不需要,不是應該去問了才知道嗎?”趙雲勇不解。
有幾個中年人唏噓着搖頭,“所以說小夥子還是太年輕。你這時候沖上去,人家非但不會感激你,反而還會覺得你在嘲諷他們。我們呐,要等到他們最最無助的時候,這才能顯示出我們的用處來啊。”
趙雲勇并不認同,皺眉搖頭,“莫名其妙。”說着,擡腳就要上山。
那年輕的遊俠一把拉住他,“诶诶诶,小兄弟,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一個人上去也沒用啊,人多力量大,咱們還是再等等,看有沒有厲害的人來吧。”
“饒州趙家不出窩囊廢。”趙雲勇這一喝有種氣壯山河感,滿腔浩然正氣。
此時,也有人反應過來了,“饒州趙家?就是那個‘饒州武神’趙青山的趙家?據說,趙家雖然隻是個镖局,但是隻要趙家人在,就沒有敢惹事的山賊。今日一見,果然好氣概。”
山下衆人不再阻攔,看着趙雲勇上山去了。
不等趙雲勇走遠,山下又熱鬧起來。“來來來,下一個打哪來?開始下注了啊。”
在這片熱鬧中,那個年輕的遊俠悄悄用碳棒在袖中紙上寫下了趙雲勇的名字。
趙雲勇來到淩峰派的門口,率先聽見的,卻是一番讨價還價。
一個身着勁裝的男子,身後放着兩個箱子,一個已經打開,裡邊都是火藥。
此人對面,是一身褐衣的然公子,“你這價是欺負我們不識貨嗎?”
“那不能,”勁裝男子擺擺手,“我們楚家的火藥,和江湖上那些不入流的人家可是大不一樣的。不怕告訴你,我們楚家可是皇商,就連皇帝都要仰仗我們楚家。”
然公子并未聽說過楚家的名頭,他也不敢确定眼前這個人說的是不是真的,但他覺得不值。
“潭州楚家?”趙雲勇走上前。
“嘿,兄弟識貨。”那勁裝男子眉開眼笑,“我們家主也是聽聞淩峰派的事,很是同情,這才讓小的過來支援。”
“既然是支援,為何還要收人錢财?”趙雲勇皺眉。
勁裝男子隻微微一愣,立刻接上話,“皇帝還要給手底下的士兵發糧饷呢,天下哪有免費的東西,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貨,平時你要買還沒有呢,我們家主拿出這麼多給淩峰派,夠意思了吧。”
這番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隻差把“趁火打劫”寫在臉上了。
然公子不想出這個錢,也不想聽這兩個人繼續說下去,出聲打斷,“你……”
“咻”山林中突然刺來一支箭。
察覺到異常,三人同時回頭,眼角餘光隻來得及捕捉到一道流光劃過,便聽“砰”的一聲,在火藥箱子裡響起。
三人吓得都是立刻後撤,但回過神來,發現火藥沒炸,也是松了口氣。
然公子警惕地掃視着山林,試圖找到這支箭的來源。
趙雲勇卻突然指着火藥開口,“這不是楚家的火藥。”
剛才這一箭正好刺中了一枚雷石,一種埋在地下,受到一定程度的振動就會自己炸開的暗器。但是這枚雷石中的火藥,摻雜了太多沙土,以至于被一箭貫穿都沒有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