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吃得慣的。”清辭在桌邊坐下，“接下來你預備怎麼做？”

“尋一處便利之地，建立我們的勢力，然後聯合所有能為我們所用的門派，一同進攻血玉教。”幽昙微笑着看着清辭，一股孤傲的氣場不經意間籠罩了這方涼亭。

“京城是我所熟悉的，蘇州是你昙靈教的地盤，你說的便利之地是哪一處？”清辭雖然坐下了，但桌上的茶點卻依舊沒有去觸碰。

幽昙小小地泯了一口茶才道出：“洛陽。”

清辭顯然是意外的，不易察覺地皺眉：“為何？”要想建立勢力難道不應該利用現有的資源嗎？那為何要選擇一處陌生之地？

幽昙輕輕放下茶盞：“路上再說。”

“路上？”清辭擡眼去看幽昙，心中不解，面上卻掩飾了。

幽昙隻小幅點頭：“今晚便在此休息一夜，明日我們便啟程。”

“我還沒同意呢。”清辭的語氣雖然一如平常，但字句中透出了些許不滿。

幽昙看着清辭，沉默片刻，輕輕歎了口氣，伸手取過一塊無人問津的綠豆糕，擺在桌上，一邊擺，一邊說：“東都洛陽，地處中原的核心位置，官道暢通，便于各方勢力彙聚。”

“若說南來北往，洞庭不是更好？交通便利，還遠離朝廷。”清辭也拾起一塊綠豆糕，擺在了方才幽昙放的那塊的南邊。

“洞庭是一個備選地。”幽昙端過一碟橘紅糕，将那一顆顆小糕點圍着兩塊綠豆糕四下擺開，一邊擺着，一邊解釋，“不過，一旦落子洞庭，首當其沖要面對的是南方武林，江南暫且不論，南疆、蜀地沒有一處是軟柿子，距離嶺南血玉教的地盤也更近。而北邊的門派也不能不防，稍有不慎，會被南北夾擊。”

“若是如此，洛陽的北面也還有外族的威脅。”清辭伸手取過幾顆橘紅糕，灑在那一桌糕點最北邊。

幽昙輕輕一笑，拿起兩塊蛋黃酥，一塊擺在“洛陽”西邊，一塊擺在東北角，“外族确實對中原有威脅，但我們還有朝廷的戍邊軍在守衛。不論是匈奴還是回纥，要想踏入大棠，沒那麼容易。更何況，還有幽州無枉在暗中守護大棠江山。”

“你就不怕在皇帝眼皮底下，被殺雞儆猴嗎？”清辭點了點“洛陽”西邊那塊蛋黃酥，這塊代表着京城。

“恰恰相反。”幽昙勾起一抹笑，将“京城”和“無枉”的兩塊蛋黃酥挪到了“洛陽”這邊，“我們要做的可不是躲起來自保，而是整合整個江湖的力量。我們越偷偷摸摸，越容易惹禍上身。倒不如，先下手為強，将它們變為盟友。”

“該怎麼做？”清辭并沒有想到辦法。

幽昙将幾顆紅色的橘紅糕擺在了西北那一塊，“幫朝廷除掉幾個心頭患，順便把可用之人吸納進來。”

“你有把握？”清辭皺了皺眉頭，憑她對朝廷的了解，那絕不是這麼容易拉攏的勢力。

“所以我需要你啊。”幽昙微笑着注視清辭，“需要你用相府遺孤的身份，告訴天下人，血玉教正在危害大棠江山。而你，為了守護太平盛世，需要聯合有志之士，鏟除這個魔教。”

“然後為你平反？”清辭有些猜測。

“那倒不用。”幽昙随意一笑，“會名揚天下的隻有‘甯清辭’之名，其他的，普通百姓不需要知道。至于我，你就當做一把劍，随意使用吧。救世的女神有你一人便已足矣，那些陰暗見不得人的勾當，就由我來替你做吧。”

“普通人可以不知，但江湖人不會不知。”清辭指尖輕輕敲了敲“洛陽”綠豆糕。

“該知道的時候，就随便他們知道吧。”幽昙輕輕攏起散落的橘紅糕，捧到了“洛陽”的上方，嘩啦啦地讓這一捧橘紅糕落在了那塊綠豆糕周邊。

“最後一個問題。”清辭拿起一塊紫米糕，放在了桌面最南端，“如果你的猜測是對的，在中原犯下累累血債的血玉教，會容許公開和他們挑戰的我們嗎？”

幽昙從那堆橘紅糕中撚起一顆，舉到面前，“我們在江甯的相遇，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我是故意的吧。憑我和昙靈教現在的力量，就能知道你的行蹤。你覺得，如果血玉教真的要殺我們，他們會找不到我們嗎？他們在每個門派都留下了活口，你覺得是為什麼？”

“想看中原門派自相殘殺？”清辭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這是她做的猜測。

“若是如此，你覺得為什麼所有謠言都指向我？”幽昙将手中這顆橘紅糕放在了南疆的位置，“血玉教最早是沖着我家來的，他們真正的目的我也猜不透，但一定與我家有關。一開始，我以為他們要的是這把劍，但從你家出來那天晚上，我突然明白了，他們并不想殺我。若他們要殺人奪劍，我根本活不到那天。他們要的，恐怕恰是讓我無路可走。”

“但是，他們能得到什麼好處呢？”清辭不解。

“你聽說過‘養蠱’嗎？”幽昙輕輕敲了敲桌上的紫米糕，“不僅是蠱蟲，人也是一樣的。一群人厮殺到最後，總有一個勝者。血玉教以天下為盅，以人為蠱，但想看的不是漫無目的的自相殘殺，而是他們心目中的‘蠱王’的成長。與其說，他們想殺我，不如說他們想把我逼上絕路，逼我臣服于他們。你覺得，今天我們這一架若是打了，誰最高興？不讓他們稱心如意的我，和不讓他們稱心如意的你，兩劍相擊，必有一人要消失，另一人會怎麼樣？”

“若是如此，合作的話，我的處境反而更危險吧。”清辭反問。

“這就是我感到奇怪的一件事。”幽昙又從那堆橘紅糕裡取出一顆，“周笑，這兩年逢人就替我伸冤，你來這裡的路上肯定也聽說了不少關于昙靈教正面的傳聞。如果血玉教隻是想看我和别人厮殺，根本容不下周笑這樣的存在。”

“也許是你猜錯了。”清辭将幽昙手中的橘紅糕取走，放回了一堆中，“他們隻是想看大家亂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