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連綿不絕,仿佛一塊厚重的濕棉布罩在每個人的身上和心裡。魚線般的雨絲氤氲了墓地裡穿着黑色袍子的身影,模糊了視線,映得他們仿佛是正在舉行某種宗教祭祀的幢幢鬼影。
這是一個簡單的小型葬禮。考特·克裡維先生的葬禮。聽說他是被食死徒殺死的,誰殺死的他,在哪裡,具體是怎麼樣沒人清楚,總之,考特先生死了,此刻的他無聲無息地躺在棺冢裡,任憑活着的人談論他的死亡。
來參加葬禮的人并不是很多,大多數是魔法部的官員和考特先生生前的同僚。他們皆穿着黑色的西裝和袍子,靜默地站在草坪上。
考特先生的麻瓜妻子和女兒站在最前方,她們的脊背脆弱地彎着。
站在他們四人身側的阿拉斯托·穆迪眼眶泛紅,嘴角像一張拉滿的木弓一樣緊繃,蕾珀蒂還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看見他流淚,畢竟他在追擊那些食死徒時顯得格外的冷酷無情。
他們的右前方,隆巴頓先生正和他身旁的人嚴肅地說着什麼。蕾珀蒂并不認識這兩人,她隻聽到穆迪叫那個棕色頭發看起來非常年輕的男人稱作隆巴頓。食死徒……鳳凰社……那個人……這些晦暗不明的詞語從他們的小聲談話中飄蕩過來。
将周圍都默默觀察了一遍,蕾珀蒂才不忍地将視線轉移到前方正中間的墓碑上,她揉了好幾次眼睛确認自己沒有看錯,上面确确實實刻着考特·克裡維的名字。
鄧布利多教授站在墓碑旁邊,由他來主持這場葬禮。霍格沃茨的校長來主持一個魔法部官員的葬禮,這對于蕾珀蒂他們來說應該是感到奇怪的,不過現在他們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這些。
蕾珀蒂從未參加過葬禮,這也是她第一次親眼目睹死亡。
養育她長大的維爾夫人在寄來魔杖時曾随信寫着——“我一生的追求便是巫師決鬥,這是我的理想和宿命,當我離開之時,不要為我感到難過,蕾珀蒂。這根魔杖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它将代替我守護着你,伴着我愛你的靈魂。”
在那之後維爾夫人便消失了,再無音訊。蕾珀蒂知道她大概是為決鬥付出了生命,雖然蕾珀蒂更願意相信她是去魔法世界的各處追求她的理想去了。
維爾夫人的死亡如同既定的預言,然而考特先生的死亡卻像是戛然而止的故事,永遠失去了它應有的結局。
蕾珀蒂随着所有參加葬禮的人一起,排成長列,等待着逐一前去送花。詹姆他們站在她的身後,跟她一樣,來到這裡後便一言不發。
蕾珀蒂将手中的花朵放在考特先生的西裝口袋之上,她覺得這裡似乎缺了點什麼。上次見到考特先生時,這裡還露出一個格格不入的毛絨玩偶。
每人停留的時間很短暫,短得蕾珀蒂隻記得睡在那裡面的考特先生穿着整潔的西服,扣子和襯衫一闆一眼地系好,腳上穿着嚴肅的黑色皮鞋,襪子也非常符合禮儀與穿着。這個時候的考特先生倒是十足地像個标準的魔法部官員了,不過這跟他們記憶裡的樣子卻不太相像。
結束最終的告别,衆人站回石碑之前。四人的肩膀緊貼在一起,雖然仍然是夏日,但仍讓人覺得寒冷。
詹姆轉頭看向身邊的人,雨滴打在蕾珀蒂的臉上,讓他不知道她是否有流淚,他不自覺地伸手握住她的手腕。
西裡斯眼角的餘光瞥見身旁詹姆的動作,垂在身側的手攥得更緊。
巫師的葬禮不像麻瓜一樣,道别之後,隻需要施個魔法已逝的人便随着泥土沉入這片墓地之中。完好的草地上完全看不出來這裡又多了一個沉睡的靈魂。
鄧布利多以及考特先生生前的朋友上前緻辭。“高貴的精神……不屈的意志……勇敢的靈魂”這些詞彙構成了考特先生的全部。蕾珀蒂卻覺得與那個跟他們介紹麻瓜地鐵,講述與自己啞炮女兒充滿樂趣的兩面生活的考特先生相去甚遠。
想到他的啞炮女兒,蕾珀蒂這才認真地看向前方那個滿臉悲傷,泣不成聲的女孩。考特先生說他的女兒和他們差不多年紀,可蕾珀蒂看到她的臉上分明已經有了不屬于少年少女的成熟與哀戚。
面容在相隔甚遠的距離中模糊不清,但她雙頰深深的淚痕卻如同永遠镌刻的傷痕一般清晰。
葬禮在不知不覺中結束,這場雨卻下個沒完。
在蕾珀蒂他們随着衆人離開之時,考特先生的女兒薩麗·克裡維卻出乎意料地叫住他們。
四人驚訝地對視一眼,停下腳步。
“我知道你們……你們上次救了我爸爸,我……我有個東西想交給你們,你們可以跟我來一下嗎?”
詹姆,西裡斯和萊姆斯朝蕾珀蒂望去,蕾珀蒂看着薩麗悲傷懇切的眼神,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