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明白了他的答案。
心裡的火焰逐漸熄滅,這一刻她才感到了寒冷的存在。
寒風不知疲倦地刮着,沒紮好的發絲從耳畔滑落,順着風助纣為虐,糊住了她的視野,眼前一片漆黑。
好狼狽,好讨厭這樣的自己。
許絨螢一言不發地轉過身,回去的路比來的時候長了好多,背後的燈光亮得晃眼,如同在嘲笑她似的。
身後腳步聲響起,他似乎追回來了,“絨……”
少女腳下步子不停,溫熱的眼淚滑下臉龐,淚痕很快便被風吹幹。她平靜地道:“我要睡了。”
他果然是在故意避開她。
為什麼?
是她那晚說得太過分了嗎?
是嫌棄她的脾氣太差了嗎?
是覺得……她是個麻煩嗎?
如果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他還要寫便簽向她道歉。許絨螢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借着黯淡的月光,她卸下了手機殼,折得方方正正的便簽如同被榨幹水分的枯葉飄落下來。
她打開那張便簽,回憶起自己拿到它時的雀躍心情,“呵。”
她又自作多情了。
原來他根本不是在道歉,隻是在追求成年人之間的體面罷了。
雙手捏住便簽紙的折痕,交錯一擰,刺啦一聲,薄薄的紙片從中間斷成了兩半。這樣的動作重複着,愈來愈快,最後雙手輕輕一抛,蒼白的碎片如雪花一般從空中飄落。
撕掉便簽後,她并沒有好受一些。慘白的紙片落了滿地,映着薄脆的月光,紮得她眼酸。
窗戶大開着,她懶得去關。
于是,失眠了一整夜。
月亮還未下去時,汽車的聲音便悠悠傳來,蔣巽鹄要走了。
直到汽車的聲音遠到聽不見後,她才慢悠悠地坐了起來,既然他不想見到她,那她就如他所願好了。
她坐到窗邊,打開台燈,打算看一會兒書,卻發現自己怎麼也看不進去。手機嗡鳴震動,她心不在焉地拿起。
是來自陌生号碼的短信。
“絨絨藏好了?無論你躲到哪裡,我都會把你找出來。”
“不要讓我發現你身邊跟着别人,否則,你知道我的手段的。”
心尖一顫,她抖着手将手機扔了出去。金屬機身砸中牆壁,一聲裂響。
寒意自足底攀沿而上,她抓緊了頭發,為什麼許屹還是不肯放過她?
他會找到這裡嗎?
仿佛有蛇纏住了她的脖子,呼吸變得有些困難,她撐着桌面慢慢站了起來,太陽穴突突地跳動着,求生欲迫使她向屋外跑去。
屋外一片漆黑,時間太早,連鳥兒都還沒醒,安靜得滲人。看着前方那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雙腳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決絕地踏了進去。
腳下踩的似乎是一條小道,布滿了碎石,凹凸不平,沒有任何光源的情況下,她隻能循着直覺踏上去。
看不清路的情況下,摔跤也是正常的。
她記不清自己摔了多少次,每次摔倒,待那疼痛過去後,她又再次爬了起來。
她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就像個被設定了不可違抗指令的機器人,一直,一直地向前走。
走累了,她就原地坐着休息一下。
月亮下山又第二次地出現在她的眼前時,她停了下來。太餓了,一天沒有吃任何東西,腸胃反酸,疼得她有些想吐。
少女找了個還算圓潤的石塊就地坐了下來。
寒霜凝結,冷意從斑駁的樹影中滲了出來。好冷,她抱着膝蓋,将自己縮成一團。
她會死在這裡嗎?
樹影伴着沙沙聲搖晃個不停,眼皮越來越重,連最後一點點的光都不見了。
“許……”
“許絨螢。”
好像有人在叫她。
一定是聽錯了吧,剛活躍的心思又被她摁了下去。
“許絨螢!”男人一聲厲喝,伴着一束亮白的光燙破了黑暗。
許絨螢睜開眼睛,擡頭望他,身體虛弱得連聚焦都費了些時間,男人在她面前蹲了下來,即使看不清他的表情,許絨螢也能察覺出他憤怒到極點的心情。
一件極為寬大的羽絨外套,将她連頭整個罩了進去。她嗅了嗅,是沉香的味道,好溫暖。
他輕輕地問道:“你為什麼在這裡?”
“……”
“為什麼要一個人亂跑?”
“……”
“電話也不接,信息也不回,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說話!”
語氣從一開始的溫柔逐漸拔高,怒氣像是滿到要溢出來似的。
“你發什麼火?”許絨螢癟着唇角,忍住了湧到鼻腔的酸意,卻忍不住眼淚,她望着他道:“蔣巽鹄,你能别再裝得一副好像很關心我的樣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