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生在一個信息技術飛速發展的時代，無論是聊天，購物……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通過一部手機來完成。城市的生活便捷又豐富，但日複一日的枯燥生活會感到厭煩也很正常。

好想搬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住啊，這樣的念頭曾經無數次地出現在她的腦海裡，但直到現在，她才真正地付諸行動。

但夢寐以求的隐居生活，并沒有她想象的那般美好。

“蔣巽鹄。”她盯着爬滿苔藓的水井，對那長得像杠杆的打水工具實在是束手無策，“這個要怎麼用？”

蔣巽鹄應了一聲，滿頭大汗地從屋裡走了出來，手裡還拎着扳手，“你渴了嗎？”

他掃了一眼極有年代感的古井，“這口井已經很久沒用過了，裡面還不知道有沒有水呢，就算有也未必幹淨，你如果渴了的話，我後備箱裡還有一件礦泉水。”

“我不渴。”少女的語氣有些郁悶。

“怎麼了？”蔣巽鹄敏銳地察覺到了少女算不上好的情緒，試探地問道：“是無聊了嗎？”

“不是。”許絨螢更郁悶了，她掀起眼皮瞪了他一眼，語氣隐隐有些不耐，“你能别把我當小孩嗎？”

“我當然沒有！”蔣巽鹄連忙反駁，見少女不吭聲，漆黑的眼珠微微偏移，偷偷觑着她的表情。他小心翼翼地補充道：“你第一次來這裡，按照我們家鄉的習俗就算是客人，哪裡有讓客人幹活的道理？”

“那你就不要把我當客人啊。”

“那你希望我把你當成什麼？”

“欠你錢的人？”許絨螢踢了踢靴子，悶聲悶氣地開口，“你給我提供了一個住的地方，還從那群記者手裡救下了我，幫了我這麼多，我的臉皮還沒有厚到……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這些。”

過了很久，男人歎了一口氣，“那……你想做什麼？”

許絨螢低下頭沉思半晌，擡眼看他，語氣試探，“我來做晚飯怎麼樣？”

“你什麼時候會做飯的？”蔣巽鹄有些驚訝。

“你忘了嗎？留學的時候，我一個人在法國待了兩年。”許絨螢自豪地道：“廚藝雖然說不上很好，但味道也還行，保證絕對不難吃，怎麼樣？”

“好啊。”蔣巽鹄忍不住笑了出來，他擡頭看了眼天色，問道：“你需要什麼食材，我去買。”

“時間也不早了，就做點簡單的吧。”許絨螢說，“蛋炒飯怎麼樣？”

“我不挑食，看你喜歡就好。”

“那就做蛋炒飯吧。”少女掰着手指，雙眼閉着眼數着要用到的食材，“我想想，要買米，雞蛋，胡蘿蔔，鹽和油。”

“我記住了。”蔣巽鹄摘下沾上機油的手套，頗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

他擡起胳膊想要用衣服擦汗，手擡起一半，觑了眼一旁的少女，想起什麼似的，硬生生地止住。

蔣巽鹄走出院子，從車裡扯出了自己的外套，套在身上，走了幾步，一聲不知來自何處的呼喚催促着他回頭。

庭院破敗又荒涼，穿着潔白外套的少女盈盈伫立在原地，燦金色的陽光格外偏愛于她，灑落在少女的發頂，像是生了一層淺淺的絨毛。

她站在那裡，像是一隻落了難的天鵝。

天鵝不會願意留在這種地方呢？總有一天，它會飛走的。

他看得有些久，許絨螢忍不住問道：“怎麼了？你忘帶什麼東西了？”

“沒有。”蔣巽鹄搖了搖頭，一種極為複雜的情緒攀上心尖，當辨清那是什麼後，他觸電般地轉過頭。

抛下一句“我很快就回來。”後，男人便逃也似的離開現場。

幾天前，在得知了柴郡貓工作室出的事後，他既憤怒又擔憂。就像她所說的，許屹一直在逼她。

逼她是為了什麼……他多少也能猜到。

将近十年的演員生涯賦予了他堪稱龐大的情緒感知力，而一向被他認為是負擔的能力第一次派上了用場。他不自覺地代入少女的視角，與她感同身受了。

悲傷壓抑，憤怒卻無可奈何。手機屏幕亮起又熄滅，指尖停在一個通訊錄僅有的一個号碼上，卻遲遲摁不下去。

她現在在做什麼呢？

會偷偷哭嗎？

他想問她這些問題，卻發現……自己連問這些問題的身份都沒有。

玫琳凱會堂的那個夜晚，他第一次對兩人的關系真正地絕望了。就像是一棵已經枯死的植物，無論再怎麼呵護，照料也不會有任何反應。

但這件事像一個意外的轉機，枯枝的一側冒出了一點嫩綠的小芽，他看到了名為希望的東西。

既然她無處可去，那就和他一起吧。

這樣……他就又有借口可以跟着她了。

如同剝洋蔥一般，一層一層地剝開這團捉摸不定的情緒，情緒的最深處，他發現……他在卑鄙地竊喜。

“我回來了。”

“你回來得好快。”許絨螢接過塑料袋，低頭數着袋裡的食材。

男人也低下了頭，盯着少女毛茸茸的發頂，溫聲開口：“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許絨螢清點好了食材，便大步流星地朝廚房走去，“做飯而已，我能搞定，你去忙自己的事吧。”

眼下發生的這一切，都曾在他的夢裡出現過。他們不再生疏，聊天的内容也都是吃飯，喝水，天氣這類再尋常不過的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