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身影微動,他似乎偏了偏頭,黑影中傳來一聲輕輕地笑,陰恻恻的。
許屹被氣笑了。
怎麼說呢?這才是他記憶中的那個乖張叛逆的許絨螢?
即使看不清他的臉,但許絨螢仍然能想象到許屹的表情是如何的扭曲。
除去她在國外的四年,滿打滿算,她和許屹也已經快相處十三年了。對着那張除了生氣就是假笑的臉,她早就看膩了。
許屹的脾氣一向很怪,不,不應該說怪,更精準的形容,應該是……尖酸刻薄。
總是喜歡不分場合,不分時間地挑釁她。
還記得幾年前,她上高三的那年。
因為在幾次模考中,她都穩居全市前三十,便被一向熱心的年級主任推薦去了北甯大學的冬令營。
據說,能參加那個冬令營的學生,不出意外,最後幾乎都會成為北甯大學的學生。
那可是北甯大學啊。
還有,她可以去北甯哎。
北甯……
她還沒從來沒離家那麼遠過,北邊的城市,下起雪來一定很漂亮。
許志國和秦香兩個人從來沒在意過她學習上的事,一定不會反對的。
想着想着,許絨螢便笑了起來,終于,她終于可以離開這裡了。
那個時候,大她四歲的許屹是海市大學的一名大三學生。因為學校離許家的宅子不算遠,大學四年,許屹一直住在家裡。
大三的課程很多,再加上許志國初步放權,喂給了他很多資源。那段時間,除了晚飯,許絨螢幾乎都沒在宅子裡見過他的影子。
多虧了兩人不怎麼見面,這才創造了他們最長的沒吵架紀錄——兩個月。
“北甯大學寒假會舉辦一個冬令營。我……”許絨螢趁着桌上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才開口,“我們的年級主任把學校唯一的一個名額給了我。”
“嗯。”許志國擦了擦嘴,眼睛還落在手機裡的文件上,沒有分給她半點眼神,“想去就去吧。”
而一旁的秦香眼神麻木,仿若一個木頭人,連臉上細小的紋路都絲毫不動。
“……好。”許絨螢放下碗筷,撐着桌子起身,低聲道:“我吃好了。”
許絨螢吸了一口氣,他們眼裡隻有許屹,她做得再好都不會被看到。
還好,她擡手摁住心口,胸腔裡的心髒正安靜地跳動着。她現在也不是很傷心,因為一開始就對他們沒有什麼期待。
想想開心的事吧,許絨螢,你再過半個月就可以去北甯市了,那裡一定會下雪,很漂亮的雪。
“許絨螢!”
背後忽然傳來一聲不辨喜怒的低吼。
許絨螢回過頭,疑惑地看着怒氣沖沖的某人,“許屹……你找我有事?”
男人垂下眼睫,“你要去北甯?”
許絨螢點了點頭,“對啊。”
“你想考北甯大學?”許屹嗤笑一聲,俯身和她平視,淺藍的眸裡閃着些她看不懂的光芒,“就你那忽上忽下的成績,還是别癡心妄想了。”
許絨螢:?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近在遲尺的臉,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擡手指着自己,“你……是在說我?”
“除了你,還能有誰?”
“哈!”許絨螢氣笑了,“你有什麼資格嘲諷我,你的成績就很好嗎?”
“不敢說自己成績好,但比起你應該好一點?”許屹啟唇一笑,挑着眉,像是在挑釁,“而且……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從來都不會去妄想不屬于自己的東西。”
男人臉上是标準的露齒笑,潔白的牙齒整齊排列,配上陰陽怪氣的語調,看久了真的想……把他的牙一顆顆都給掰斷了。
少女握緊了身側的拳頭,開口想要反駁,卻忽然想起許屹當年還差幾分就成了海市的高考狀元,恨恨地咬住嘴唇,啞了火。
見她不再反駁,許屹便更加嚣張地挑釁,“不過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萬一你運氣很好,高考超常發揮,入了北甯大學的眼呢?呵,反正你那麼喜歡北甯,去了要不就幹脆留在那裡,别回來了吧?”
“當然!”許絨螢點了點頭,嘲諷着他,“畢竟我可不想和你待在一個城市。”
那一瞬間,男人的表情黑沉得可怕。
可惜,他對面的是許絨螢,她從來都不怕許屹的黑臉。
許絨螢翻了個白眼,對着許屹的鞋踢了一腳,“走開!”
後來,不知道許屹怎麼說動了許志國,許志國第一次幹涉了她的學習。為她請了家庭教師,逼着她寒假在家裡補習,暗示她放棄來之不易的冬令營資格。
她可以選擇不去,但不能被别人逼着選擇不去。許絨螢用盡了各種辦法,砸東西,絕食,可許志國就鐵了心地不讓她出門。
那一整個寒假,許屹不用去大學上課,輕松了很多,除了工作幾乎都待在家裡。而許絨螢則被迫鎖在家裡補習,兩人一天見面的頻率呈直線上升。
但那一整個寒假,她都沒有再和他說過一句話。
她的記性一向不好,除了這件讓人生氣的事外,幾乎把那個冬天的事都給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