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錯,許屹咬着唇,臉紅到了脖子根,又羞又窘迫。
後續的旅途,生怕自己又鬧笑話,他都安安靜靜地不發出一點聲音。
黑色轎車在一棟漂亮的小洋房前停了下來。許屹瑟縮地跟在許志國身後,下了車,對這個陌生又富貴的地方有些不自在的恐懼,他抿着唇,将腳步放得很輕。
踏入門内的一瞬間,溫暖濕潤的空氣就一擁而上,将他包裹在裡面。
原來有錢人的房子裡沒有冬天。
“秦香她們呢?”許志國将大衣脫下,抛給候在門邊的傭人。
傭人立刻躬身回道:“今晚大小姐有鋼琴課,太太去接她下課了。”
“呵。”許志國冷哼一聲,“她這個時候倒是想起還有許絨螢這個女兒了?”
傭人不敢回話,也不敢擅自行動,隻僵硬地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你就坐沙發上等着吧。”許志國撂下這句話後便擡腳上了二樓。
許屹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會兒,按照他所說的,坐在了沙發上。
沙發很軟,軟得讓他有些不知道該怎麼坐了,他不能後靠,這樣顯得很輕浮,也不能繃得很直,這樣顯得很拘謹。就這樣,許屹在腦子裡給自己規劃了幾十個坐姿,最後還是選擇了拘謹的那種。
“咕。”
屋裡很安靜,他肚子叫的聲音怎麼藏都藏不住。他尴尬地捂住肚子,羞得臉都紅了。
真丢臉,怎麼偏偏是這個時候?
時間在尴尬中一分一秒地溜走。
“咔哒。”他聽見樓上傳來的開門聲,瞬間腰挺得更直。
許志國把着扶手,慢吞吞地下了樓梯,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頭,他掃了眼牆上挂着的鐘表,語氣不耐,“給她們打電話,讓她們趕緊回來!”
許屹聽到這話時,莫名地松了一口氣,原來,他對他的家人也一樣的冷漠。
一通電話過後,沒幾分鐘,他就聽見了門口傳來的聲音。
“太太和小姐都回來了。”傭人在傳報。
一個裹着大衣的女人拉開了門,她走了進來,手裡還拉着一個穿着羊絨裙的小女孩。
“回來了?”許志國平靜地問道。
“哎。”女人擺了擺手,“老公你是不知道這大雪天堵車堵得有多厲害。”
“呵。”
夫妻二人開始了唇槍舌劍,将場上的兩個小孩忘得一幹二淨。
許屹好奇地擡眼,看向那個和他一眼被遺忘的女孩,他未來的妹妹。
一眼,他便愣住了。
他從來沒見過這樣漂亮精緻的女孩,長長的黑黑的卷發,溫暖得如蜜一般的眸色,白嫩豐腴的臉頰……像是一朵溫室裡的玫瑰花,嬌豔欲滴。
明明長相如此可愛,但卻始終冷着一張臉,看久了詭異地給人一種很難接近的距離感。
也許她在外面待得有些久,頭頂蓋着一層薄薄的雪,此刻在暖和的室内都化成了水,打濕了她的頭發,讓那頭卷發更卷了些。
女孩的發色和眸色都泯然衆人,但也許是那獨特的氣質,就算埋在人群中還是能被一眼看到。
女孩似乎注意到了他的視線,一邊拿着毛巾擦頭發,一邊朝他看了過來。許屹連忙低下頭,眼睫顫抖着。女孩的視線如有實質,在他的頭發和眼睛附近打着圈,他不自覺地繃緊了肩背,不知怎的有些緊張。
她會怎麼看他呢?會覺得他的眼睛和頭發很奇怪嗎?
過了好一會兒,他疑惑地擡起頭,隻見女孩早已收回視線,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此刻正坐在他的對面,無聊地剝起了橘子。
“許志國!他是你從外面帶來的私生子!你難道還指望我對私生子有好臉色嗎?!”
大廳内的氣氛瞬間劍拔弩張起來。
私生子?
許屹遲鈍地眨了一下眼睛,原來他是私生子啊?
難怪……
他在孤兒院長大,院裡的課本并不會寫有關私生子的話題。食堂裡唯一一台電視機總是喜歡播一些家長裡短的電視劇,裡面的演員演技拙劣,從他們浮于表面的演技裡可以看出他們對私生子的厭棄鄙夷。
許屹忽然就明白了自己為什麼會一直被抛棄。
他恍惚地擡頭,看向女孩,好奇她的反應,她也會看不起他嗎?
女孩仍然面無表情,慢條斯理地撚起橘子瓣塞進嘴裡咬了一口。自踏入屋内,她就一直沉默着做自己的事,似乎對父母之間的争吵習以為常。
柔順又溫吞的女孩,對視線卻異常敏感,她很快就意識到了他在看她。
她有些疑惑,目光在手裡的橘子和他之間來回打轉,最後,她做了一個讓他意想不到的動作。
女孩從茶幾上的果籃裡拿起一個橘子,朝他扔了過來。
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額頭一痛,許屹被橘子打了個正着。
橘子落地滾了幾圈,一直滾到了還在争吵的兩人之間。
屋内瞬間安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