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屹回過神來,合上門,雙手插兜,慢吞吞地走到辦公桌前,“許絨螢……你之前是不是在騙我?”
許絨螢:?
“我騙你什麼了?”
“你和蔣巽鹄。”男人擡起頭,眼皮無力地耷拉下來,“又在一起了。”
如果在今天之前,許屹這樣說,她肯定會立刻否認,但一想到兩人下午彼此分享夕陽的情形,她倒也沒有那麼肯定了。
少女的猶豫就是答案了。
“呵。”許屹垂下頭,笑得肩膀發抖,空蕩的房間内,孤零零的笑聲怎麼聽怎麼凄涼。
許屹今天似乎沒有噴發膠,發絲随着他大笑的動作都落了下來,遮住了他的臉。
許屹又犯病了?
看着架勢,似乎不打斷他還要笑很久。
許絨螢極不耐煩地開口:“你笑什麼?”
笑聲漸息。
“我笑什麼?”男人擦了擦眼角的淚,譏諷道:“我笑這麼多年過去,你還是沒有一點長進,蠢得可愛。”
許屹總是有這樣的魔力,輕而易舉地挑起她的怒火,許絨螢瞬間從椅子上起身,怒視着他,“許屹!你沒什麼要說的就滾出去,少在這裡挑釁我!要發瘋去别的地方!”
“我不能在這裡發瘋?”許屹瞬間收了笑,臉色黑沉,“那誰可以?蔣巽鹄嗎?!”
許絨螢一愣,不知道為什麼他會提到蔣巽鹄。
将少女的停頓定義為默認。
暴漲的怒火伴着不甘如同烙鐵般狠狠壓入他的心髒,燙出流血的疤。
“蔣巽鹄,蔣巽鹄,又是蔣巽鹄!”他又痛又怒,“你以為他是什麼好東西嗎?”
少女眉頭糾得死緊,“許屹,你又犯病了?”
“呵。”許屹冷笑一聲,掏出手機,點開一個文件夾,遞到了她的面前,“你就好好看看吧,你眼裡清清白白的蔣巽鹄都背着你做了什麼?”
心跳錯了一拍,許絨螢擡眼和他對視,“什麼意思?”
“看啊,怎麼?不敢嗎?”許屹勾起唇角,晃了晃手機,“還是……你也不相信他?”
許絨螢被這句話激起火氣,瞪了看好戲的某人一眼,從他手裡奪過手機。
一張一張地仔細看着。
視線掃過相片,大腦瘋狂地攝入着圖片裡包含的信息,如同一個瀕臨餓死邊緣的人看見一座食物堆積而成的山,長大了嘴瘋狂地吞食着。
即使腹部已經凸起,但饑餓感仍然死死包裹着他,他恐懼着,害怕着,最後他如願了,沒有餓死,他硬生生地将自己撐死了。
相片劃到最後一張,手指僵硬地懸在屏幕上,久久沒有觸動,屏幕熄滅了。
漆黑的屏幕倒映着她的臉,許絨螢眨了一下眼睛,一滴眼淚砸碎在了屏幕上,将她的面容化得模糊。
原來……這又是一場騙局。
夜風從窗戶呼啦啦地湧入,許絨螢踉跄了一下,她隻感覺自己像一塊破舊的塑料片,無用又可悲。
許絨螢的眉心不斷顫抖着,鼻翼翕動,未流出的淚水最後化成了一個歎息。
她真的有那麼一刻被觸動了,那一瞬間的柔軟此刻卻變成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哭了,許屹眉目一怔,短暫地慌了神,但意識到她是為了什麼哭以後,他又繃直了嘴角,回到了那副不近人情的冰冷模樣。
“對他失望了嗎?”男人不屑地嘲諷道:“我早就和你說過,他不是什麼好東西。”
“他不是什麼好人,難道你就是了嗎?”積壓的情緒有了宣洩口,她擡眼看他,“是誰派他來接近我的?不就是你嗎?許屹?”
“你是抱着什麼目的來的?看我笑話?”她逼近一步,擡手用力拽住他的領口,眼神兇狠,鼻音很重,“看看我有多傻……居然死性不改又掉進同一個坑裡是嗎?”
少女非常生氣,氣得都忘記了要和他保持距離。
許屹眨了一下眼睛,視線不由自主地落在近在咫尺的少女臉龐,琥珀色的眼睛剛哭過一場,還帶着點紅,看着很是可憐。
他就這樣眼也不眨地盯着,走了神。
眼下的情形對于他來說并不陌生,因為……很久很久之前,他們還住在一個屋檐下時,就是這樣相處的。
許屹不願意将幼稚這個詞和自己扯上關系,但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在面對着許絨螢時,他就像是一個想要引起喜歡的女孩注意到幼稚男生。
他為什麼會喜歡惹她生氣呢?
小時候的少女沉默寡言,舉手投足間都是金子才能蘊養出的高貴,和他完全不一樣。她對着他也總是冷冰冰的高傲樣子,就是因為她不願意搭理他,所以他才故意引她生氣。
許屹永遠都忘不了被許志國帶回許家的那天,他是如何的局促不安,心驚膽戰。
那是一個下着暴雪的冬天。
富麗堂皇的别墅内地暖呼呼地運作着,用做裝飾的綠植在這溫暖濕潤的環境内蓬勃生長,看着比他有生氣多了。
那個時候的他穿着許志國定制的嶄新襯衫,襯衫很硬,沒有一絲褶皺,他隻能一直挺着腰,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挺着腰的時候,布料和皮膚總是隔着一段距離,空落落的,沒有安全感。
明明是為他定制的衣服,他穿着卻這樣不合身,像是一個小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