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心跳逐漸平穩下來,呼吸聲也恢複了正常。
“你現在好點了嗎?”許絨螢問道。
蔣巽鹄沉默了好一會兒,“嗯。”
“那你先松開我。”掌在後頸的手蓦然收緊,生怕又刺激到他,許絨螢連忙解釋道:“我的腿蹲麻了。”
話音剛落,蔣巽鹄便觸電般地松開手,而後又試探性的将小臂伸到了蹲着的少女面前。
秉持着不用白不用的心态,許絨螢伸出雙手,抓住了男人的小臂,站了起來。
起身太快,腿有些發軟,她閉上眼,克服着一陣又一陣的眩暈。大腿酸麻得像是被人折斷又拼好,站都站不穩,她隻好靠着蔣巽鹄慢慢恢複。
“對不起。”男人澀然道。
“你可别再說對不起了。”許絨螢閉着眼睛,笑着調侃道:“我都要對這三個字PTSD了。”
男人立刻安靜了下來,連呼吸都放得很輕。似乎除了“對不起”,他就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一般。
短暫又漫長的安靜後。
“蔣巽鹄。”許絨螢睜開眼睛,擡頭看他,“你要去洗個澡嗎?”
男人瞪大了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話題跳到了這裡,結巴道:“洗……洗澡?”
少女緩緩挑起一邊眉,“或者你想就這樣回去?好心提醒一下,你身上的味道還挺大的。”
許絨螢的視線落在男人被顔料染了一半的臉上,回憶起方才兩人的姿勢,忽然擔心起自己的衣服,低頭檢查着,不知道他剛剛有沒有蹭到她的身上。
“沒關系的……我可以讓助理來接我。”男人垂着頭,啞着聲音道,“我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
許絨螢歎了口氣,她似乎又無可救藥地心軟了,“我家就在樓上,你可以用我的浴室清理一下,等你……等你洗完澡我們好好地聊一聊吧。”
蔣巽鹄,這次,我會和你好好地告别。
……
男人小心翼翼地擡眼,原本微微上翹的眼角低垂下來,泛着微微的紅,本就是内勾外翹的桃花眼,哭過以後,倒是更像桃花了。
真漂亮,許絨螢在心裡感歎着。
男人像是縮在殼裡的蝸牛般,隻伸出了兩根觸角,小心地試探。
見男人猶豫不決的模樣,許絨螢索性直接幫他做了決定,“不許拒絕。”
“……好。”
溫熱的水流沖擊着牆壁,激蕩出彌漫整個空間的水霧。空氣中浮動着清甜的果香,嗅起來像是烤化了的蘋果糖。濕潤的水汽蒙上了鏡面,男人擡手擦去水霧,恰好和鏡中的自己對上視線。
大腦似乎還沒從方才的漩渦裡抽身,反應十分遲鈍,男人極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恍惚間,他意識到自己似乎在少女的浴室裡。
他在她的浴室裡。
如同一滴水漸入油鍋,啪啦啦啦地一頓響,他整個人唰地一下變得通紅。
叩叩。
“怎……怎麼了?”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家裡沒有男人的換洗衣服,我隻有一件比較大的睡袍,你暫時先将就一下吧。”
睡,睡袍?
她的嗎?
“放心,這個我沒穿過。”
!蔣巽鹄屏住了呼吸,難道他剛才把心裡話說出來了?
男人緊張地眨着眼睛,不自覺提高音量,卻因為氣息不穩,聽着有些走調,“嗯,好,好的。”
“我就放在門口的闆凳上了。”
蔣巽鹄側頭細細地聽着門外的聲音,少女的腳步聲消失後,他才悄悄打開一條門縫。
像是某種膽小的帶殼動物。
許絨螢坐在了客廳的沙發上,掏出手機,給孟安顔發着消息。
許絨螢:安顔,有緊急情況!
對面回得非常迅速。
孟安顔:?
孟安顔:怎麼了?
許絨螢:我有個朋友出了點意外情況,需要借用我的浴室,事出緊急,沒來得及和你商量。
許絨螢:【流淚貓貓頭】
孟安顔:你小子可以啊,除了我,你竟然還交到了别的朋友?
許絨螢:……
孟安顔:好啦好啦,用就用吧,反正那是你的浴室又不是我的。
孟安顔:以後這種小事就不用提前和我說啦,既然是你的朋友,我也願意相信她。
少女手指一顫,落在鍵盤上的手指歪了方向,打錯了字。
孟安顔:老闆又叫我了,苦命社畜又要去忙了,晚上回來聊哦。
許絨螢:好。
許絨螢放下手機,靠在沙發的椅背上,仰頭看着頭頂的水晶吊燈。水流聲不斷地湧入耳蝸,像是某種白噪音,她越來越困,璀璨搖曳的光芒驟然放大又縮小,最後歸于一片黑暗。
“啪。”
意識逐漸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