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秋天,海市的白日也沒有夏季那般漫長,淡紫色的天幕緩緩落下。地面上,數不清的霓虹燈漸次點亮,遠比沒有幾顆星星的黯淡天空更為絢爛。
八點,許絨螢和白聆春送走最後一位客人,一齊倒在了大廳的沙發上。
白聆春弓腰捶背,唉聲歎氣道:“今天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加班啊。”
“今天辛苦你了,我會給你漲工資的。”許絨螢雙眼無神,仰頭看着天花闆不知道在想什麼。
“老闆,你真的不考慮再雇幾個人嗎?”
“會考慮。”許絨螢坐直身子,“但合适的人也不可能明天就到,唉,不知道明天又是什麼情況。”
白聆春站起身,在原地做着拉伸,“如果明天還是這麼多人的話,我不敢想象我的腰會痛成什麼樣子。”
“這樣吧,在還沒找到合适的人之前,我們限制人數,一天最多接待十八個。”
“這……”白聆春有些感動,“可是老闆,工作室不是資金出了問題嗎?”
許絨螢笑道:“這個問題你不用擔心,我最近談成了一筆大訂單,現在我們的工作室已經沒有倒閉的風險了。”
“哇!”白聆春忍不住驚歎道:“你未免也太穩重了,簡直不像個年輕人。要我,我肯定忍不住發朋友圈炫耀了!”
許絨螢靠在沙發上,閉上了眼睛,淺笑着沒有接話。
白聆春一屁股坐在了她身側的位置,“老闆,你是了解我的,我這個人優點很多,缺點就隻有一個,就是八卦。”
許絨螢睜開一隻眼睛,語氣懶散,“你要八卦什麼?”
“就……就是,你和蔣巽鹄是怎麼認識的啊?”白聆春對着手指,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她,“當然如果不願意說的話也沒關系。”
許絨螢從沙發上起身,含含糊糊地說:“高中認識的。”
她也不算撒謊,這可是蔣巽鹄自己親口對她說的。
“哇,高中。”白聆春目露憧憬,“認識得好早啊,哎?老闆那豈不是你也在海市上的學?”
“嗯。”許絨螢點點頭。
“以前都沒聽你說起過,我以為你是外地人,隻是來這創業。”
“我是外地人,隻不過曾經在海市上過幾年學。”
她離開許家那天,她真正的家人也被許家人叫到了海市。
很巧的是,她真正的家人也姓許。
那天她的戶口就被遷到了陽城許家,所以她确實算外地人。
“已經八點多了,你趕緊回家吧,打車費我給你報銷。”
“哇!你真好!”
許絨螢直接給白聆春轉了兩百過去,“剩下的錢你就留着自己花吧,抱歉今天把你拖到這個點,明天上午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下午再來。”
“老闆,你真的……我今晚一定要向朋友圈炫耀,我有一個多麼善良的老闆。”
許絨螢無奈地笑了笑,“我還有些事必須今天做完,你先下班吧,不用等我。”
“好吧。”白聆春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工作室。
想一想,她已經在這裡上了三個月的班,對老闆除了她的名字,和她那遠超同齡人一大截的完美履曆外,一無所知。
大學畢業即失業的白聆春,深知自己的缺陷。
她二本畢業,并且畢業後有很長的一段空窗期,在擁擠的就業市場,她唯一的優勢就是她是海市本地人。
她性格不夠外向,腦子不夠聰明,即使是做前台,也會是HR眼裡最次最次的選擇。
當然,她也能理解,因為即使是在自己的眼裡,她也是最次最次的選擇。
抱着最後的希望,她投遞了柴郡貓香薰工作室的時候前台。
一家初創小工作室。
面試的時候,她能感覺到對面的人和她一樣,不是健談的性格。
“你覺得自己是一個怎樣的人。”
面對這個她已經聽了無數遍的問題,明明腦子裡已經浮現了自己提前備好的标準答案,但不知怎麼的,她還是破罐破摔地說出了自己最開始的那版答案。
最後一次,如果這次還被拒絕,她就老老實實地改變自己。
“我不懶也不勤奮,不怎麼喜歡學習但也會按時地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在學校裡,我就是班上最透明的人,是那種即使班級舉行聚餐唯一一個被遺忘的人。”
她自暴自棄道:“我不夠漂亮,不會說好聽的話,看不來眼色,遲鈍内向,我唯一的優點就是踏實,我會踏踏實實地學習自己該做的事,然後盡力把它做好,即使需要很長的時間才能看到效果和回報的事,我也會堅持做下去。”
說完以後,她的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了。
肯定又會被拒絕。
她起身向長桌後的漂亮少女鞠了一躬,“抱歉,耽誤你的時間了。”
“你被錄用了。”
“嗯?”
“内向也沒關系。”
白聆春像是被天降餡餅砸中,暈暈乎乎地坐下,簽了勞動合同。
她就這樣得到了她的第一份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