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沒有一絲一毫他想象中的激動或是喜悅,平淡得簡直像是在和他聊今天天氣怎麼樣的平庸話題。
許絨螢上前一步,伸直手臂,抓住他大衣最上面的那顆紐扣,向自己這邊用力一拽。
少女的力氣對蔣巽鹄來說小得不能再小,但他仍像是被拽住缰繩的烈馬,乖順地向前一步。
“你……”許絨螢擡眼,“想和我結婚嗎?”
男人的臉皮原本就薄,平時她随随便便一捏就會留下紅色的指印。一害羞起來,簡直像是煮熟的蟹,脖頸連着耳朵一片通紅。
就像現在這樣。
以往面對她如此輕佻的逗弄,他總會一邊紅着臉,一邊氣惱地說一些口是心非的話,總之,是完全不會配合她的。
“嗯。”蔣巽鹄不閃不避,直直盯着她,眼角被臉部的溫度蒸得紅潤異常,“我……我想和你結婚。”
蔣巽鹄的反應讓她有些詫異。
“沒騙我?”
“沒騙你。”
許絨螢松開握住大衣紐扣的手,平靜道:“蔣巽鹄,你騙過我嗎?”
少女低垂着頭,蔣巽鹄看不清她的表情,壓下心中不知名的不安,調侃道:“嗯……我騙過你。”
對方承認得太過爽快,倒是讓她有些措手不及。
“這條圍巾,我知道是你買的。”
言下之意,他為了照顧她的自尊,撒了一個善意的謊。
升到一半的怒火被這句突兀的話打斷,許絨螢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卡殼了半晌,“除了這件事呢?”
男人這次沒了方才的嬉皮笑臉,格外的沉默。
許絨螢一改以往的平和,步步緊逼,追問道:“你騙過我嗎?”
蔣巽鹄心中咯噔一聲,臉色微白,幹笑幾聲,“哈哈哈,絨絨,你今天是怎麼了,怎麼老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他在回避。
許絨螢心中已經有一個模糊的答案了,她甩開他偷偷摸過來的手,冷聲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騙過我嗎?”
對方的避而不答,讓她心中的答案越來越明晰。
許絨螢從包裡掏出手機,點開許屹發給她的圖片,直接怼到正在裝聾作啞的某人眼下。
“他說的是真的嗎?你是受他的指示來接近我的?”
男人的臉色瞬間蒼白,額頭冷汗涔涔,無措地看向屏幕後的少女,語無倫次道:“絨絨,你……聽我解釋好嗎?”
“你隻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滿腔的懊悔,糾結,愧疚被少女冷得凍人的語氣釘在原地,蔣巽鹄大腦和聲帶如同生了鏽,連一句話都組不出來。
他彎下腰,右手如同盲人摸象般四處亂抓,最後終于摸到了少女垂在身側的手。
他如往常那般,張開五指,包裹住她的手,可這次不是為了幫她暖手,是為了給自己勇氣。
“這件事情很複雜,你願意……聽我解釋嗎?”蔣巽鹄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将她攥得很緊,“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吧,好不好?”
“不好。”許絨熒無情地扯回自己的手。
男人眼底的最後一株火苗熄滅了。
許絨螢扯下脖頸上的圍巾,扔在了男人的懷裡,對他此刻的反應很是不解,“你為什麼要難過?”
他有什麼好難過的?
她才是受害者,不是嗎?
男人聞聲擡頭,眼裡滿是心痛與不可置信,但還是條件反射地想要回答她的問題,“我……”
“算了。”許絨螢轉身向外走,“我不感興趣。”
蔣巽鹄手比腦子快,拽住了她的手臂。
再次觸碰到少女白皙瘦弱的手臂,他的心底忽地燃起破釜沉舟般的決心。
一個想法越來越明晰,他不想她走。
“松手。”
“我不。”蔣巽鹄沖到門口,将門重重合上。
怒意如同烈火澆油般猛漲,許絨螢轉過身正欲開口罵人。卻被積木小屋擋住了視野。
“你說過的,你想要家,你想要家人。”
喉嚨因緊張而發澀,氣息也跟着不可控起來,他如同跑完一段馬拉松,氣喘籲籲地說:“我,想要成為你的家人,我……我會永遠對你好的,以後我們之間不會再有欺瞞和哄騙,從現在開始。”
颠三倒四的一句話,卻讓許絨螢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垂眼看着顔色豔麗,細節精美的積木小屋,栩栩如生的鐵線蓮鋪滿陽台,房間的地闆甚至細節到了能看到花紋,誰都能看出他對這件作品的用心。
但……誰又能知道,這不是他騙局中的一環。
信任是很玄妙的東西,它要麼堅不可摧,要麼一擊而潰。
少女的沉默讓蔣巽鹄看到了希望,他喋喋不休地說起他對二人的規劃,不斷地向挽留她的托盤中加着籌碼。
“你喜歡小狗,我們可以在家裡……”
許絨螢右手用力一揮。
那承載着蔣巽鹄全部希望和籌碼的積木小屋斜飛了出去。
積木碎片四處飛濺,接連不斷的脆響如同大雨來臨前的滾雷,在空寂的屋内轟鳴作響。
少女的聲音如同清寂的雨絲,冷冷地飄進他的心裡,“你還在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