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悄問完就走神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情緒穩定,最穩的一次,她落水差點淹死,當時都快慌死了,表面上還能有條不紊地揮手求救。
被救上來後,大媽脫下汗衫擰水,擰了半天發現這孩子不聲不響坐在草坡上托着腮思考人生。
當即評價道:“……嚯,生死一線都這麼穩,厲害啊。”
生死一線她都穩過來了,但剛才她沒穩住。
少有的覺得怒火燒得神經一突一突,也就幾天沒見,他惹誰了?怎麼被揍成這個傻逼樣?
距離上次被怒火燒得神經直跳已經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了,和姚舜禹有關。那天,她從網吧出來遇上敲詐勒索,姚舜禹為了護她舉起搋子當武器,她不想評價這個武器有多缺心眼,也不想回憶那夥人是怎麼薅着姚舜禹的頭發搋進泥窪裡,隻記得自己當時神經都在跳。
“妹妹,跑!”
“喲,這位是妹妹?”
跳成那樣的後果就是她戴上指虎一拳搋上花姐的臉,搋出來的血濺在臉上:“那妹妹請你吃旺仔小饅頭啊?”
她拿現在的情緒對照那次的,最後發現,情緒都類似,區别在于那次更濃烈,這次沒那麼濃。
伏知時沒說話,但眼尾慢慢彎了起來,彎成一雙小月牙,卧蠶也鼓出小蠶包。
應悄:“……”
伏知時嘴巴動動,指指她桌洞裡的繪本,打口型給她看:喜歡,33頁。
什麼?33頁寫了兇手的名字嗎?
翻開一看,名叫圖圖的小男孩捏着小女孩的臉頰往外扯,風灌進兩人的嘴巴,小男孩鼓着腮幫子說:“你哄我啦!我也哄哄你!”
下一頁就是兩個小孩兒抱在一起的畫面。
配文都有拼音,一行很短的字——
哄哄是喜歡的饋贈。
應悄對此沒什麼評價,很平靜地追問:“兇手叫圖圖啊?姓呢?”
問完後,她慢半拍地回過味兒了,她什麼時候哄伏知時了?她思考了一圈覺得自己那句“誰揍你了”可能被他當成了哄。
……這也叫哄?
就算不是伏知時,那些傷放在九班任何一個人臉上,她都會過問,她正打算說“算了,愛誰誰”時,就看見這人低下頭,額頭抵住課桌,單手在打字。
朝前拱的姿勢露出了後頸的棘突,他今天穿了件幹淨的白T恤,夏天的衣服單薄,薄得能勾出那串骨頭的走向,頸後繞着一圈黑繩,拴起一支和田玉雕的文昌筆。
他捏着文昌筆,習慣性地拿筆尖往鎖骨上劃。
應悄往他劃的地方看,果不其然上面有蚊子留下的叮咬痕迹。
這人力道沒拿準,筆尖重重地擦過喉結,應悄注意到他的喉結頻繁地起伏兩次,他保持那個姿勢緩了一會兒,然後把手機塞進桌洞,指指她的口袋,張嘴幾乎無聲地說:“看手機。”
下一秒,日光篩下來的屬于九班班牌的影子被另一道影子踩碎,随即響起李秀峨壓着怒火的聲音:“應悄,柯甯,虞小滿。”
她連班都沒進,就站在門口說:“你們幾個給我出來!”
叫到名字的幾個反倒坦然,柯甯吃着面包吊兒郎當地出去了,出去前還撞了一下應悄和虞小滿的胳膊,笑嘻嘻地說:“一會兒你倆别看我,不然我怕我憋不住笑。”
應悄、虞小滿:“……”
“我要是憋不住笑了,你倆誰掐我一下,老班把場面搞這麼嚴肅,我笑出來不合适。”
“……”
沒叫到名字的伏知時懵了,問後桌的王翔:“我就請了一天半的假,她們怎麼了?”
山雨欲來,卓越也坐過來了,王翔沒有同桌,邊上的課桌是空的,他抛起筆,筆飛到半空又穩穩地接住:“那什麼,說來話長。”
“你不能長話短說?”
卓越咂了咂嘴,時刻關注走廊的動向:“長話短說就是7班有個男的沖柯甯開黃腔,柯甯什麼脾氣你不知道啊,上去就把人臉撓了,都成小花貓了。”
王翔在後面接了一句:“然後你同桌從後面偷襲,一腳踹翻人家屁股給人家褲子扯了。”
“虞小滿又給他鞋脫了甩樓下去了,”卓越又接,“她們仨,團夥作案。”
開黃腔?
這個詞觸發了某段記憶,以前在二中,隔壁班經常有幾個吊車尾喜歡等在戚成芳的班門口,然後沖班裡學舞蹈的女生開黃腔。
女孩子叫文靜,和性格一樣,很文靜。
伏知時聽不下去,反手拎起後門的垃圾桶把垃圾傾倒幹淨,然後将垃圾桶扣在那人腦袋上。
沒動手,隻用雙手控制着他,最後隔着垃圾桶湊到他耳畔對他開黃腔。
那男生第二天就轉學了。
“時哥,你到底怎麼說的?給人吓得連夜跑路了,他得多怕你那什麼他……”
伏知時吞了蒼蠅一樣難受:“……他還挺高看自己。”
他本來是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結果自己被那人轉學的行為惡心了好幾天,再一回想當時說的,更沒胃口了。
小伏一周瘦了三斤八兩,老伏還在那美呢:“還能再瘦兩斤嗎?瘦了上鏡。”
“……能,”伏知時說,“再瘦十斤躺小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