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邊的候鳥會在秋季飛到溫暖的南方,春燕也在約定的鹹甯九年,從京口來到了京城。
春燕先是到公主府遞了簡陋的名帖,名帖經了靈鵲的手,靈鵲也記得這個人。
因此春燕并沒等多久,就如願見到了謝宜瑤。
現在的春燕與三年前初至京口的模樣大為不同,膚色深了幾分,身上也長了許多肉,就連個子都竄了竄。
謝宜瑤笑道:“看來你這三年至少是沒餓着過肚子了。”
春燕略有些尴尬地摸了摸紅潤的臉頰:“這還要多虧了殿下當年的提議,而且周将軍和張别駕也都很照顧我們。”
謝宜瑤拉着春燕坐下:“哪裡的話,這是靠你們自己的努力換來的。”
公主府裡備有待客的點心,但謝宜瑤還是特地讓人去買了春燕愛吃的那一種,因着不遠處的街道就有賣,很快就送到了春燕的面前。
春燕也不推脫,謝過公主的好意,用心品嘗起來。
謝宜瑤端起茶杯,問道:“你這次來京城,可是獨自一人來的?”
春燕放下了咬了一口的糕點,神情變得嚴肅,用很認真的态度說道:“還有許多想回報公主的娘子們也一道來了京城。”
“有多少人?暫且都歇在哪裡?”
“這幾年大家也攢了些錢的,都住在城南的一處邸舍。算上我,一共是二十七人。”
不算太多,謝宜瑤憂慮的心情暫且消下去了,她怕一次來了太多人的話,自己未必能滿足所有人的期待。
“雖然我并不覺得有做什麼值得你們回報的事,但給你們一份足以糊口的工作肯定沒問題的。隻是不知道這些女郎們,可都有在京城長住的想法?”
春燕用力點了點頭:“殿下盡管放心,我們都深思熟慮過的。就算公主不方便,也會考慮着要在京城找份工。三年過去了,我也不再是吳下阿蒙。現在想來,那時候直接找到公主面前實在是有些魯莽,就像殿下說的那樣,當時的我我還沒完全考慮好所有可能,所以彼時我和殿下說的許多話,現在已經做不得數了。”
這話就說到了謝宜瑤的心坎裡去,但她還不能立馬做決定,要得和這二十七人都見過面才行,也好順便看看她們各自有什麼特長,适合做什麼工作。
擇日不如撞日,反正現在也沒有亟待解決的公務,謝宜瑤就跟着春燕去了那處邸舍,剛好這是她名下的資産,親自視察一下再名正言順不過。
甚至到了邸舍裡頭,管事的人聽說公主本人屈尊駕臨,那是趕緊放下了手頭的事,立刻跑出來迎接了。
謝宜瑤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一一親自見了其餘的二十六人。
她們有的生得比飛鸢還要高半個頭,有的常年做農活,有的以前是靠織布謀生的,有的則是商賈人家出來的。
又一一問了她們的家庭,有的從記事起就是孤兒,有的和春燕一樣有家人還留在南徐州,有的丈夫早就死在了北地,有的家裡男兒參了軍,自己出來謀生計。
總之,就算有點牽挂,也不太多,在南徐州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何不來京城碰碰運氣呢?
春燕還說,其實當初在京口安頓下來的流民中,還有許多人有來京城找公主的想法。有的還沒能下定決心,有的是男子擔心不便,所以才有她們這一支小小的先頭部隊。
謝宜瑤從當中挑了十幾個能做女兵的,讓她們這段時間不做别的,就先鍛煉身體,至于其餘的各有所長,也能在公主這裡有用武之地。
這群人因着不用被強行入兵戶的恩德,一直記挂着謝宜瑤,現在公主又給她們能換取報酬的安定工作,更覺得她好似菩薩神仙一般。
謝宜瑤卻說:“我留你們,并非是因為我心善,而是因為你們有用。隻要能好好完成工作,我就會給你們應有的報酬。你們可知曉了?”
娘子們都說知道了,但心裡還是覺得這是公主殿下賞給她們的,謝宜瑤沒辦法,也不再多說。
雖說隻是多了十幾個人,但畢竟是超出了女兵本來該有的編制,這難免就會有些問題。
褚秋澄因着私情,是繼續幫着謝宜瑤訓練她們這幾個新來的人的,但是謝況當時安排的練武場是去不得的,因此謝宜瑤在自己名下的宅邸中,挑了處位置比較偏的,供她們集體訓練。
皇帝的“補貼”也是沒有的,因此花銷就得完全靠謝宜瑤個人出,雖然也不是給不起,但難免肉疼。
為了謀得在民間的好名聲,謝宜瑤雖然是做了些能得财的生意,但卻不像松陽侯之輩一樣大肆搜刮民脂民膏。
因此哪怕是一小筆支出,謝宜瑤都要精打細算許久,才肯下定決心。
但她相信這樣的付出是會有回報的,眼下這些京口來的女子門,不就是證明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