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蕭弦嚴肅地對蕭壽安說:“隻要事關先江夏王,就都得謹言慎行。”
“禍從口出,這樣的道理你也該懂了。”
柳绾的臉色很是難看。
柳濤的臉色更難看,像是今天柳希度學過的那句“目茫然無見,色若死灰”。
他們兄弟二日相互扶持幾十年,你家挨着我家,來往很是方便,都被外人稱為柳宅。
柳宅在烏衣巷裡立了幾十年,比大楚的年歲還大呢!
眼下他們是在柳绾家中,柳绾把屋裡屋外的人都打發走了,徒剩兄弟二人在屋内,門窗也關得很緊,任誰看了都知道有大事發生。
柳濤垂首,不言不語,柳绾則在一旁急得不行。
“你說你,提誰不好,偏偏要提那位!”
謝沖早就成了一個在皇帝面前絕對不能提的話題,别看謝況平時像個明君,但一有人提到謝沖,哪怕再隐晦,謝況就能立馬變得不正常起來。
所以,謝沖也就成了一個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能提起的話題。哪怕童言無忌,希度今日去學堂前,柳绾都親自囑咐過!
可他的族弟柳濤,都快耳順之年的人了,卻在這一道上疏忽了。
“當年江夏王的喪期未過,你就有了不敬的行為,當時陛下都要治你的罪了——還是我,在陛下面前卑躬屈膝,匍匐相救,才得以從輕處理。我本以為你是個長記性的,怎麼會,怎麼會!”
柳濤仍然垂首不動。
幾十年來,柳绾和柳濤不知道經曆過多少風風雨雨,才能曆經多朝仍然保全性命,甚至還能成為士族中的翹楚。
想當年初入仕途,柳濤還和蕭延——那個謝況看不上的主婿——的父親共事過,而蕭父殒命後,就可謂是雲泥之别了。
也是因此,縱使别人看他們柳家多威風,但柳绾卻知道,即使站得再高,一落千丈也就是眨眼間的事情,故而一直謹小慎微。
可柳濤這些年卻是越發放肆了,因他德行有缺,彈劾過他的的人不知凡幾。柳濤仗着自己的地位高,又确實有治國之才,并不加以約束,看着謝況沒有要懲治的意思,甚至變本加厲。
柳绾曾不止一次勸說過他,他都沒有聽從。
一朝一夕間,士族當然是不會被消滅的。但若隻是其中的一支呢?大權在握的皇帝若想下手,就和碾死一隻小蟲子一樣簡單!更何況朝堂上會有許多人願意添一把薪火的!
這麼多年的苦心經營就這樣毀于一旦,也不是不可能!
“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呢?”
“阿兄,”柳濤終于開口,嗓音有些沙啞,“我是真的知錯了。”
“呵!知錯,知錯有用嗎?要是有用,你怎麼不去陛下面前說!”
柳濤默然。
謝況已經下诏命他在家中等待發落,他知道自己在劫難逃。
言行上對一個已逝的皇弟的不敬,死罪自然是不至于。但謝況要是有這樣的想法,不需要他自己動腦,朝堂上就能遞上不知道幾種借口。
他知道這一點,阿兄一定也知道。
柳绾怅然道:“罷了,罷了。丢車保帥,也隻能如此了。”
“丢車保帥?”
袁敬亭被飛鸢抱着,旁觀着謝宜瑤和沈蘊芳的棋局。
沈蘊芳解釋道:“意思是說,舍棄不重要的,以保全重要的。”
袁敬亭一幅沒聽懂的意思,但也并不着急。
“等敬亭學會下棋,是不是就能明白這其中的意思了?”
謝宜瑤含笑道:“你想學嗎?”
袁敬亭難得遲疑:“最近……可能不大行吧。”
林下堂的師傅,布置了好多課業呢!
袁敬亭看不懂棋局,沒過多久也就失了興緻,和飛鸢一塊到别處去了。
謝宜瑤和沈蘊芳專心地下着棋,崔朝華卻火急火燎地趕來了。
“怎麼如此着急?”
崔朝華道:“柳濤的處罰定了。”
這太快了,昨日事發,今日就定了罪狀。
謝宜瑤神色一凝,放下了手中的棋子,示意崔朝華說下去。
“削去爵位,廢為庶人。”
至于那些官位,更是不用提了。
謝宜瑤又問:“可有人受牽連?柳绾,又或者是柳狄?”
崔朝華搖搖頭:“柳绾今天一早就主動負荊請罪,目前看來陛下沒有遷怒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