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反常，不過你不了解他，那就是他的性子。”

謝沖本來就有反心，至少在這一點上，謝宜瑤并未操作太多，

“不過，”謝宜瑤道，“你也說對了一點，那就是反常。江夏王再笨，怎麼偏偏剛開始謀劃就這麼容易被皇帝抓到了，鐵證如山呢？”

“殿下……你的意思是？”

“如果隻是有反心，那皇帝未必會為難他。若隻是私自藏匿兵甲，恐怕也不至于流放。但若是想要戕害太子，那皇帝就忍不了。這一點，我很清楚。”

裴賀聽懂了謝宜瑤的言外之意。

她是在跟他說，這背後有她的手筆。

謝宜瑤平日總會和沈蘊芳，還有飛鸢、靈鵲他們謀劃着一些東西，她偶爾會對裴賀透露二三，但更多的時候，裴賀并不能知道那些具體是什麼。

他也有過各種猜想，幾年的相處，謝宜瑤的野心他早就窺探到了一二。

可是他沒想到她居然這麼快就下了狠手。

“你不震驚嗎？”謝宜瑤問他。

“殿下讓我刺殺江夏王的時候，賀也并未多問一言一語。”

“我還以為你會看不起這些宵小伎倆，你不覺得這些陰謀詭計很搬不上台面嗎？”

“對待非常之人，自然要用非常手段。我是殿下的刀，一把刀是不會說話的。”

謝宜瑤被裴賀的回答逗笑了，煩悶的心情都被驅散了不少。

她告訴裴賀，石城寺以前拿她的好處，現在是她的共犯，謝沖之事，少不了石城寺的幫助。

開弓沒有回頭箭，臨淮公主和石城寺已經是一榮俱榮的關系。

“你也一樣，裴賀。”

謝宜瑤很少直接喊他的名字，裴賀聽見，總覺得有些不适應。

“今日叫你來，還有一事。我先前進宮，陛下讓去京口待上幾日，你可要與我同去？”

裴賀從前沒少讀史傳兵書，京口的重要性他自然是知道的。

他利落地回答道：“但聽殿下吩咐。”

當年他就是在襄陽遇到的謝宜瑤，那時他便知道，她雖是公主，卻并不是隻在建康城中内富貴度日的公主。

正所謂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謝況和她的關系雖然一般，但到底還是她的父親，父女二人的複雜關系，裴賀一個外人看不懂也沒機會看懂。

他雖不知道為什麼謝況會讓謝宜瑤去京口，但還是暫且按下了疑問。

他若是拒絕了謝宜瑤的提議，恐怕要惹她不悅，更何況謝宜瑤此行絕不是單純的遊玩而已，他想要得到謝宜瑤的重用，必定不能錯過這次機會。

謝宜瑤似乎很是滿意他的回答，所以笑眯眯地看着他，用一種帶着奇妙法術的語氣說道：“嘉言，我很期待。”

……

在長江下遊，若要從江北攻至江南，有兩處可選，一是瓜洲渡，另一則是采石渡。

瓜洲渡位處京城下遊，北岸是廣陵，南岸就是謝宜瑤此次的目的地，京口。

東吳曾在京口建都，當時城名就是“京城”，遷都後才改為京口。

考慮到京口的地理位置，南國再怎麼改朝換代，都沒有忽視對京口的經營，京口若失，則建康不保。

百餘年來的世代經營，更然京口在大楚仍就是拱衛京師的重中之重，故而在北伐前夕，謝況将謝冰從襄陽調過了，控制京口，北伐結束後，也仍然在京口練兵。

謝宜瑤前世除了在襄陽、建康二地生活過，也就是因為王均的緣故去過幾次江夏。

所以當京口之行即将到來時，她幾乎控制不住自己期待的心情。

“靈鵲，你說，京口和建康可會有什麼不同？”

臨行前一晚，靈鵲正欲替準備入睡的謝宜瑤吹燈，就聽到她這樣問自己。

“呃……風景應當沒有什麼不同吧。不過我聽說，京口可不像京城裡有這麼多宅舍擠着，也沒那麼熱鬧。都說京口是軍事重鎮，想來居民的習氣也多少會被沾染到。”

“你說得有道理。啊……好想快點去看看啊。”

靈鵲勸道：“殿下，夜深了。還是早些睡吧，明日還要早起呢。”

“我知道，但我現在精神得很，一下子還真睡不着呀。”

雖說她偶爾也有晚睡的時候，但為了避免在謝況去世前就太過心力交瘁而亡，謝宜瑤還是很在乎自己的健康問題的，大部分時候都是正常作息。

有多久沒見過殿下這個樣子了？靈鵲不知道。

自從陛下踐祚以來，她家殿下似乎就再也沒有這般無憂無慮的樣子了。

靈鵲後來知道，那是因為殿下多了二十年的記憶，不再像少年時一般單純也是正常的。

可對于靈鵲來說，謝宜瑤是一時間突然成了這個樣子，在她的印象裡，殿下還是個随心所欲的貪玩女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