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司硯呢?
聽到法明說那日在宮中認出那位女郎時,謝宜瑤還抱着僥幸,心想或許是哪個從前的侍婢也不無可能。
過往的種種碎片在謝宜瑤腦海中掠過。
慧淨說過那女郎和她年齡相仿,和司硯比謝宜瑤小一歲。
司硯或許在謝況稱帝前來過石城寺,偏謝宜瑤記不真切了,因為這對她來說可是幾十年前的事了。
可怎麼會是司硯呢?
法明看謝宜瑤似乎不信她的話,便耐心地解釋道:“當年是貧道親自和貴嫔溝通的,不會有錯。那時天子尚未踐祚,貴嫔也隻說是她是為友人供燈。貧道原先不知先皇後名諱,故而在殿下初次問此事時并未意識到。直到那日在宮中見到了貴嫔,這才回想起來。”
一旁的慧淨也附和道:“殿下,貧道雖未曾入宮見到貴嫔尊嚴,卻也相信法明所說為真。隻因她确實是個沒有十足把握不會輕易行事的性子。”
謝宜瑤再不能接受,也不好在這兩人面前表露出動搖的樣子,因此她故作鎮定道:“我知道了,辛苦你們勞心勞力。”
慧淨看謝宜瑤沒有為難他們,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正好有小和尚在門口等着傳話,便暫且先離開一步。
法明不知道司硯和袁盼的關系如何,更不知道謝宜瑤是怎麼看她們的,又礙于這幾位貴人的身份,不好妄自開口,因此也就在默不作聲地呆着,和謝宜瑤面面相觑。
謝宜瑤借此試着捋清思緒。
到底是誰給阿母供燈這件事困擾了她整整五年,今天終于得到了答案。
起初,謝宜瑤以為等她知道了答案,多少會覺得釋然,也可去找到這人,問一問當年袁盼的死是否有什麼隐情。
而後來她在襄陽從徐梅香那裡得到了“隐情”,供燈人的身份卻還讓她摸不着到頭腦。
與自己年齡相仿,和袁盼相識,前幾年又身處金陵。
能同時符合這幾個條件的女子,其實不多,但謝宜瑤從未想過往司硯身上靠。
或者說不敢。
謝宜瑤不敢想,若是此人是司硯,她該怎麼辦?
哪怕現在她們看上去相處融洽,她也做不到親自去問司硯,你是否當年阿母的死可是有什麼隐情。
也做不到質問她,到底是出于什麼心态,才會為曾經與自己勢同水火的人供燈,為往生的她祈福積德。
謝宜瑤想不通,阿母在時,是想盡了辦法給司硯下絆子的,若不是礙于謝況,甚至可能早就對司硯下手了。
謝宜瑤當時也很讨厭司硯,但若是讓她站在司硯的角度來看,她雖然不曾表露出來,暗地裡肯定也該恨透了欺負他的袁盼。
又怎會特地為她供燈呢?
但謝宜瑤若是幹脆選擇不相信,去否認這一切,那就是在逃避了。
即使一時間想不到如何應對,她也決不允許自己逃避現實。
“公主殿下等的人來了。”
慧淨的聲音将謝宜瑤從胡思亂想中回到了現實。
是了,她今天來石城寺還有個目的,是要見裴賀,還可順勢把他帶回公主第。
這件事既然短時間内解決不了,就暫且揭過吧。
“請他過來吧。”
……
許久不見,謝宜瑤險些差點不知道怎麼和裴賀說話,又或者她是還未從震驚的情緒中緩過神來。
“殿下,今日可是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你應當恢複得差不多了吧,也可随我回公主第了。”
“隻是為此麼?”
若是如此,何必請他到城郊的佛寺來呢?
“果然是瞞不過你。嘉言,你可知江夏王為何會被流放?”
裴賀聞言很是震驚,四處看了看。
“你放心,”謝宜瑤笑道,“這裡是安全的。”
裴賀這才安心,清了清嗓子道:“衆人皆知,他是意圖謀反,還詛咒太子。”
當初謝宜瑤命裴賀去刺殺謝沖時,并未為他解釋背後的原委。
究其根本,是她還不敢盡信他。
可是現在不同了,謝沖的死,已然成為了裴賀的投名狀。
一來,他能聽謝宜瑤的命令,不過問原因。
二來,裴賀親手除掉了謝沖,他更沒有回頭路了。
“你也覺得他是個謀逆之輩?”
“這……賀跟江夏王隻有過幾面之緣,不敢斷定。依我看,他雖然似個投機取巧之徒,但眼下并非最好的奪權時機,他若是願意等,或許将來不用他動手,這天下就是他的了。如此心急,實在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