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使謝況再悲傷,也不能沉溺于謝沖的離去而止步不前。
相反,正是謝沖的離奇去世,才讓謝況意識到他并沒有真正将國家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江州不遠,可他卻無法越過當地士族的手,将這一切查個清楚!
月初,楚燕二國暫時停戰,互遣使者,彼此修好。
謝況也借此将目光再度放回了内部,從中央到地方,都需要進行一次大規模的換血,有的隻是調任,有的則是革職。
一時間各地官員無不提心吊膽,生怕下一個遭殃的就是自己。
謝冰被謝況下令召回了京城,領揚州刺史一職,接替了謝沖從前的部分職責。
周祿則由雍州刺史改任南徐州刺史,這是南北之間協商的條件之一,畢竟先前南楚的兵都快直逼北燕都城洛陽了。
先前北伐,周祿立了大功的,讓不少北燕将士聞風喪膽,在大楚境内有更有威名。
他是為數不多的主戰派,雖然知道現在南楚的國力其實不太能支撐進一步的大規模北伐,但也擔心接下來幾年内,自己是否還有征戰沙場的機會。
歲月不等人啊。
好在謝況讓他去京口練兵,也不算白費了周祿的才能。
朝中風風雨雨,謝宜瑤身居内院,卻總能在第一時間知曉。
不僅京中的文武百官不乏與她相交的,而且地方官也有程莫這樣與她有舊的人,她在地方上所擁有的幾處田宅也起到了收集消息的作用。
這日,謝容偶感風寒,謝宜瑤借此進宮探望。
司硯現下生有三子,平日裡難以關照到每一個,因此更多是教給乳母照養。
但謝容畢竟是太子,他雖然病得不重,司硯還是選擇親自無微不至地照顧他。
“臨淮,你來得巧,”司硯道,“我在這邊抽不開身,可否請你替我到陛下面前走一趟?”
謝宜瑤愕然,她這些天多多少少有在盡量避免去謝況面前晃悠,隻是偶爾會去請安。
因為她不确定謝況在謝沖一事上,是否仍對她抱有疑心。
謝宜瑤和司硯相處反而自在些,她們隻見并不經常談到政事,相反,聊得多是些瑣碎家常和後宮中事,司硯也不會主動提到謝沖,。
而且,對于司硯和謝容來說,謝沖是敵人,就算司硯真的覺察了什麼,也不會主動提出來。
除非有一天,謝宜瑤和他們撕破臉了。
所以,更多的時候,她甯願去顯陽殿也不想見到謝況。
但拒絕這種小小的請求也很奇怪,權衡利弊之後,謝宜瑤還是選擇答應司硯。
“具體是什麼事,貴嫔告訴我便是了。”
司硯給宮人一個眼神,後者便将一張紙遞給了謝宜瑤。
“這是陛下命我拟的單子,乃是太子妃的人選。别人我不放心,你去是最好的。”
在謝宜瑤聽到司貴嫔的話之前,她就把名單掃了一眼,等她意識到這是什麼的時候,已經來不及了。
因此,她更加懷疑司硯的動機。
怎麼可能真的找不到能替她傳信的人?又或者此事當真耽擱不得麼?
就好像司硯是想讓她看到這份名單。
謝宜瑤心中有了許多想法,面上卻不顯。
“我本就要去給父皇請安,這等小事,舉手之勞罷了。隻是不知道容弟可好些了,宮裡頭的醫官是怎麼說的?”
“我先替阿容謝謝阿姊的關心了,”司硯淺笑道,“他前幾日學騎射出了一身汗,結果不小心吹了風,就病倒了。好在即時醫治,并無大礙,今天已經退燒,偶爾會有些咳嗽罷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可是宮人照看不力了?”
“哪有,是這孩子自己不聽勸,到底是小,調皮着呢。”司硯無奈地說。
謝宜瑤看着正在夢想中的謝容,他閉着眼睛、皺着眉頭,看上去并不是很舒服的樣子。
他年紀還小,生一場小病就足夠讓人挂心,司硯寸步不離倒也正常。
謝宜瑤道:“那更要好好休息了,我今日就不打擾了。”
司硯沒有多加挽留,她現在确實抽不出空來應酬,隻是讓顯陽殿的宮人送謝宜瑤一程。
謝宜瑤把這份文書交給謝況的時候,謝況明顯有些吃驚。
“怎麼不是貴嫔親自來送?”
謝宜瑤心平氣和地解釋:“貴嫔心系容弟,不願離開他身邊寸步,才會如此。”
“顯陽殿過來也沒幾步路,她倒是舐犢情深。罷了……”
謝宜瑤從謝況的話語中聽出了一絲不悅和冷漠。
司硯雖然誕有三子,謝況卻淡了些對她的情,早就不是當年在襄陽那般一見傾心的模樣了。
這也并非因為色衰愛弛,司硯還年輕,容貌不減當年。
歸根結底,是謝況喜新厭舊,現在後宮不乏新人,他的寵愛也分給了更多的妃嫔。
謝宜瑤無意關心父親後宮那些事,反正對她來說,謝況隻寵愛司硯一個人,和雨露均沾寵愛每個妃嫔,都是沒有什麼區别的。
她隻在乎阿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