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況真心希望阿弟們将來可以好好輔佐太子,但目前還有着額外的擔心,不好讓他們和年幼的謝容多加接觸。
正事說完,謝沖以為謝宜瑤會像先前幾次一樣,稍坐一會就動身離開,因此并未主動挽留。
誰想,謝宜瑤此時才展現她此行的真正目的。
“四叔,舅父他在你府上做事,可犯什麼錯沒有?”
謝沖聽她提起袁睦,有些不樂,但嘴上還是說:“倒沒有什麼大的纰漏。”
“沒有就好。父皇起初的意思,無非是給舅父個維持生活的來源,”謝宜瑤又開始胡謅,“在四叔府上做些雜事,總歸是比其他的都自在些,難有個幾天忙碌的。但我想若是舅父獨身也就罷了,舅母和表妹平日在家中孤獨,也不好找到王府上來,到底還是見的少,離的多。”
“阿瑤,你的意思是……”
“我想若是舅父樂意,四叔也同意,不如叫他到我公主第上來做事。我家裡的那幾個屬官,早就忙不過來了,”謝宜瑤放低聲音,“四叔你是知道的,那麼多的田宅邸舍,幾個人怎麼打理得好呢。”
謝沖心下了然,謝宜瑤這兩三年來私有的資産,雖不及他,但也很可觀,這他是知道的。公主第上的屬官不多,袁睦又是她舅父,侄女想借此讨個方便也很正常。
“這當然好了。但這主簿之職當初是阿兄的意思……”謝沖面露難色。
“隻要四叔和舅父同意,以侄女我這張嘴皮子,還怕勸不下父皇嗎?”謝宜瑤一幅心有成竹的樣子,她确實早就準備好了搪塞謝況的說辭。
“哈哈,”謝沖坦然一笑,“不過四叔勸你一句,你這舅父,可不好使喚啊。”
“四叔何出此言哪?”
“他是個規矩的,不知變通,做事也不爽利。你要他管财務,恐怕要給自己添不愉快了。”
謝宜瑤作思考狀,半晌,笑道:“這好辦。我叫他們各盡其職便是,舅父是這樣的性子,正好讓他去管月錢、守庫房,定不會叫别人鼠竊狗偷,豈不是很好?”
“這倒也好。”
謝沖點了點頭。
能扯掉袁睦這個大麻煩,謝沖是再樂意不過了。這事既然是謝宜瑤主動提的,事若不成,她自會絞盡腦汁,阿兄那邊也不需要自己去求。
隻是謝沖多少也察覺到,謝宜瑤這時候和他來讨袁睦,多半和今日之事脫不了幹系。既然袁睦和柳十四是在街上起的沖突,能傳到她耳朵裡也算正常,并沒想到蕭延傳話的可能。
謝沖想,與其日後麻煩,不如當下坦誠相待,便将這件事和盤托出了。反正隻要袁睦不在他眼前礙事了,他也犯不着為難人家。
“……便是如此了。”謝沖把今日袁睦是在哪兒遇到的柳十四,又是怎麼就來了王府,以及先前各自都說了什麼,有輕有重地和謝宜瑤說了一遍。
“竟有此事,”謝宜瑤裝作驚訝的樣子,“那個柳十四是什麼來頭?”
謝沖嘴上也不客氣:“不過是個旁支,與柳融他們一輩,入不得你的眼。今日是因為他和義遠交好,你舅父又是我府上的主簿,這事才鬧到我面前來的,原本應該是不相幹的。”
“這等小事,何必驚動四叔呢,丹陽尹竟然不管的麼?”
謝沖撲哧一笑:“阿瑤不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并不歸丹陽尹管,而是由建康令操辦的。不過你說的對,确是有人失職了。”
謝宜瑤赧然:“我實在不太懂朝堂上這些事,四叔見笑了。”
謝沖聽了,不覺有異。
在謝沖的概念裡,謝宜瑤再怎麼有野心,到底是個對朝野沒什麼見識的。普通百姓自己都不知道遇到事要找誰呢,她一個公主,有什麼麻煩直接進宮找皇帝父親告狀便是,何必管這些郡尹縣令各自的職責是什麼呢。
但他不知,謝宜瑤這話其實半真半假,她一時半會分不清幾個官員實際上的職責是真,但要說她對朝堂之事一無所知,毫無見解,那就是假話了。
……
謝沖和謝宜瑤談的愉快,袁睦對于住進公主第的提議也并無意見。于是謝宜瑤沒過幾天就又進了宮,在謝況面前好說歹說。
當年謝況草創未就時娶了袁盼,袁家也成了他不可忽視的助力。當時的袁家還很得勢,袁盼母親更是前朝公主,可惜後來袁父早亡,子嗣單薄,沒能延續當年的輝煌。
有了這層緣故,謝況自然是要對袁家報恩的,又念在謝宜瑤最近乖巧且有孝心,這事終究是定下來了。
可惜官員制度是白紙黑字定好的,原先的家令家丞不走,袁睦名義上沒法做公主第的屬官,隻能在朝中挂了個閑職,領固定的俸祿。但實際上帶着妻子和女兒一起搬到了公主第角落裡的院子裡,分擔一部分臨淮公主家令的工作。
謝宜瑤怕袁睦多嘴,也沒把那些私産的管理交給他,因此袁睦并不知道謝宜瑤在外頭有幾畝田,每年能進多少利。他還時不時向謝宜瑤抱怨,說謝沖在王府裡頭大量堆積财帛,在外大肆斂财,肯定别有所圖。
謝宜瑤雖然心虛,卻也跟着附和指責幾句。
至于袁睦原先在江夏王府的職位,後來由蕭延接替,那就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