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敢和柳幼慧叫闆的人,謝宜瑤是認識的,名叫孫青雲,她的阿弟孫白霓從小就跟着謝況,很得謝況的喜歡。
别看孫白霓現在隻是個小官,但卻是謝況為數不多的心腹。而且謝宜瑤知道,孫白霓是個有能力的,以後定會飛黃騰達,故而也并不看輕孫家。
然而在柳家這種高門大戶眼中,皇帝謝況都隻是個從底層靠武功爬上來的粗人罷了,孫家之流更不過是條靠讨好謝況養活的一條看門狗。
柳幼慧耳濡目染之下,自然也不把孫家人放在眼裡。此時一氣之下,直接站了起來準備發難,差點忘了當下還有幾位後妃和公主在場。
可站都站起來了,要是坐下反倒顯得她連一個小小的孫青雲都怕,柳幼慧現在進退兩難,還是諸人目光焦點,一時間大腦宕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
若是今日席上隻有小輩,謝宜瑤此時定會好好治治她的嚣張氣焰,但畢竟有長輩在場,不光有司硯,還有謝钰,她也不好發作 ,幹脆坐看好戲。
司硯率先出面調停:“諸位還請稍安勿躁,柳娘子也請先坐吧。”
貴嫔親自給了台階,柳幼慧自然是下了。
司硯繼續說道:“柳娘子是不知過了時間的,并非故意躲酒,然而規矩事先是說好了的,既然超了時,還請柳娘子飲一杯酒。至于孫娘子,能提出這點是好的,隻是你方才與本貴嫔和長公主殿下說話,居然隻坐着行禮,也不起身麼?”
說到這裡,還在幸災樂禍中的孫青雲頓時慌了神,連忙起身謝罪:“民女目無尊長,還請貴嫔治罪。”
司硯繼續道:“無妨,你也是一時情急,既然如此,就也飲一杯酒,就此揭過。此事原是宮人的疏忽,一樁小事罷了,我也飲上一杯,以表歉意。”說完,親自斟了杯酒,一飲而盡。
司硯以柔克剛,三杯罰下來,也沒人敢說什麼了。
謝钰倒是再提點了幾句:“雖說今日諸位不必太過在乎禮節,但也不能失了分寸,大家平日裡有什麼恩怨的,不要擺到台面上來,丢了面子倒是小事,惹了貴嫔和公主們的雅興,那可就是罪過了。”衆人紛紛稱是。
這兩人一緻對外的時候,還是挺會配合的,謝宜瑤心想。
曲水流觞又進行了幾輪,幸好都沒輪到謝宜瑤,反倒是沈蘊芳被選中一次,卻是正合她意,可以大放異彩了。
突然,司硯和謝钰小聲說了些什麼,便帶着幾個侍女先離開了。等當下作詩的人念完,謝钰才跟衆人解釋道:“司貴嫔身體有些不适,先到旁邊的宮殿裡去休息一下了,諸位不必挂懷。”
此言一出,今日到場的兩個嫔妃都提出要離席去照顧司硯,謝钰沒有阻攔。謝宜瑤本就怕曲水流觞輪到自己,确實也有些挂念司硯的情況,也說跟去看看。徐王妃本也想去,但是謝素月不肯和母親分開,又不願意跟着去,就作罷了。
謝宜瑤和兩位嫔妃一道離開了,這兩位都是九嫔之列,也都本是前朝妃嫔,昏帝被殺,入掖庭為奴。後來被謝況看重,納為嫔妾。謝宜瑤對這兩位雖然也沒什麼好臉色,但并不像介意司硯那般在意,因此隻是簡短寒暄了幾句,并未生出事來。
……
“我無事,不過是有些頭暈乏力罷了。你們都過來做什麼?”司硯斜卧在床上,扶着額頭,看上去并無大礙,見來了好幾個人,反倒有些嫌棄。
恰好宮人端來了藥湯,謝宜瑤眼疾手快,趕緊接了過來:“我來吧。兩位也可先回去了,好讓貴嫔好好休息。”二嫔不敢違逆公主,又看司硯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就連忙退下了。
謝宜瑤坐在榻邊,用瓷勺攪着藥湯,道:“燙了些,涼一涼再喝吧。”
最近幾個月謝宜瑤對司硯都很主動親近,今日之舉倒也并不顯得很奇怪了。司硯任謝宜瑤随意行事,連幾個宮人都打發到外頭去了。
待宮人都走了,司硯先開了口:“你不是最喜歡熱鬧的麼,怎麼不去和她們一道,來這裡做什麼,怪冷清的。”
謝宜瑤面不改色:“怕曲水流觞選中我啊。”
司硯不禁啞然一笑。
“藥不燙了,貴嫔喝些吧。”
司硯接過碗來,慢吞吞地喝着藥。
“貴嫔剛才真是好手段,三杯酒就讓大家都信服了。若是換我來我,是不會給柳幼慧好臉色看的。”論嚣張,謝宜瑤是不允許有人比得過自己的。
司硯緩緩解釋道:“她很受柳縣公的寵愛,若是沒安撫好她,今日回家去多半就要‘告狀’了。這事要是鬧大了傳出去,也算是我的主要責任,不能坐視不管。”
柳家現在就是謝況都不敢随意動的。
除了柳濤,當初謝況想讓二妹改嫁的柳融的父親前軍将軍柳狄,剛加官尚書左仆射的侍中柳绾,以及謝钰的夫婿柳勁……謝宜瑤不禁感歎,朝中的柳家人真是太多了,她能分清這些人的名字和官職已經很是不容易。
但是,幾位柳氏重臣也并非全是同一支的,彼此之間并不很親密,而且柳家這麼大的家族,内部也難免有利益沖突,從内部瓦解他們不失為良策。
而謝況是很擅長“平衡”之道的。他給後來太子準備的東宮中就彙集了多方勢力。東宮屬官雖說是謝容将來的幫手,但人是謝況選的,還是代表着謝況的意志。
“隻是雖然明面上解決了,但柳、孫兩家娘子的梁子算是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