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的秋雨侵擾着襄陽,涼風從窗中掠過,帶來潮濕泥土的氣息。
每逢陰雨天,謝宜瑤就會變得悶悶不樂,論其原因,出門不便是其一,空氣潮濕是其二,雨聲擾人是其三。
這幾日謝宜瑤足不出戶,舊邸裡又實在沒什麼好玩的,她就讓人在儲物室裡找了幾卷舊書,都是袁盼留下的,常年被儲藏在陰暗潮濕又滿是灰塵的地方,翻頁時總會散發出一股黴味。
謝宜瑤卧在榻上翻書,屋外淅淅瀝瀝的雨聲仿佛将室内與室外隔絕開來。但她的心思完全沒放在書的内容上,反而是神遊天外去了。
“殿下,有兩封信。”靈鵲從外面走進來,衣袖上微微沾了些雨水,方才謝冰府上遣人過來送信,這般重要的事向來都是靈鵲接手的。
“怎麼會有兩封,除了五叔,還有誰的?”
“是京城那邊送來的。”
謝宜瑤一聽這話就迫不及待地放下了手中的書卷,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從靈鵲手中接過了兩個信封。
其中一個明顯封得更嚴密,上面還有她見過許多次的花紋,那是謝況禦用的信封。
謝宜瑤兩下三下立馬拆開,目光飛快地略過,謝況在信中先是表示已經看過她之前寫的信,知道了襄陽的情況,并囑咐她保重身體,還提到貴嫔又誕下一子,她有三弟了……
謝宜瑤看到最後,什麼都沒說,直接把信紙放到燈燭上燒了。
謝況登基後雖然忙于朝政,但是給皇室開枝散葉的活也沒閑着,開國沒幾年就又添了不少子嗣,看他這麼急于把這件事告訴自己,謝宜瑤可以想見他有多開心,但她卻是相反的情緒。
這仿佛在提醒着她,看啊,你的競争對手越來越多了,等他們都長大了,這裡哪裡還有你的一席之地?
“殿下,這是?”旁人看見謝宜瑤不悅時,都不會觸黴頭,唯獨靈鵲不怕被遷怒的樣子。
謝宜瑤道:“父皇親筆,告訴我貴嫔又誕下一子。至于閱後即焚,不過是養成習慣罷了。”
靈鵲本來心想禦筆就這樣燒了有些不妥,但轉念一想她家殿下向來是最不忌這些的,便也沒有多說什麼。
謝宜瑤随後打開了謝冰的那封信,紙上的筆墨都未幹透,看來是謝冰剛寫好就送過來了。
“義陽有變,可至府中相談”,紙上隻有這個十個字。
該來的還是來了,謝宜瑤望着屋外雨霧迷蒙的世界,感受到有些事正在這片大地上發生。
……
雖然最讨厭在雨天出門,但謝宜瑤還是冒雨趕到了謝冰府上。
原本謝冰并不覺得這類軍政事務有必要急着告知一個公主,但想到之前居然就這樣猜中了北燕的目标是義陽,就還是把她叫了過來。
義陽城中發出的急報已經到了襄陽,那距離更近的武昌估計也已經知道了,至于京中也就是幾天的事情。
謝冰給謝宜瑤轉述了急報中的消息,無非是北燕派軍包圍義陽城,而城中算上普通百姓也隻有幾千人,而糧草也隻堪他們挨過半年,落款是司州刺史。
信中的情況和前世差得并不多,可惜謝宜瑤也僅知道大體的走向,其中具體細節她上輩子沒有關心過,更不可能記得了。
燕軍的作戰方式很簡單:圍城。
把孤立無援的義陽城包圍起來,坐等城中人彈盡糧絕,如果沒有援軍,義陽是絕對保不下來的。作為守城方,義陽從一開始就是被動的局面,一旦雙方僵持不下,深陷泥潭,那麼結局隻有義陽城敗了。
這些天謝宜瑤也考慮過很多歪門邪道的破局方法,但她到底不是什麼算無遺策的謀士,哪怕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到可行的奇策。
好在,敵人也未必有那麼聰明。
謝宜瑤先安撫起了有些焦急的謝冰:“等消息到了金陵,父皇肯定會命令武昌那邊支援的。燕人現在既然隻是圍城,而沒有攻城,我想他們的兵力應該也很有限。”
“但是既然司州刺史都向我這邊求援了,情況恐怕比我們想象的更糟糕,萬一他們同時進攻襄陽……”
“襄陽城池堅固,我想燕人并不會貿然進攻,五叔暫且安心。”
謝冰定了定心神,自嘲地笑了一下,他居然還沒有侄女鎮定。謝冰說道》“不過一旦義陽開戰了,唇亡齒寒,襄陽也不安全,陛下他不會安心讓你留在這邊的,不如趁現在戰事未起尚有人手送你回京,你先早些回去吧。”
“這個不急,”謝宜瑤才不想就這樣回京城去呢,“襄陽順流而下到金陵費不了多久時間。反而是五叔該多警惕些,我這次來的路上在武昌住了幾日,恕我直言,那個郭将軍是個心氣傲的,似乎對父皇給他的待遇略有不滿。之後若是讓他支援義陽,未必真能盡全力。”
謝冰與那郭将軍不曾見過幾面,聽了這話有些驚訝,但想謝宜瑤沒有理由诋毀郭将軍,便決定權且先相信。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隻是我是雍州刺史,我的第一職責還是保衛雍州、保衛襄陽。”
謝宜瑤莞爾一笑:“這我自然明白,臨淮相信五叔自有決斷。”
謝冰幹咳了幾下,說道:“之前抓的那五個人,我派人好好問過、查過了,确實都是普通百姓,還有人在咱們這邊有親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