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殿下,都搜過身了,沒有武器。”
“知道了,退下吧。”
雍州刺史官邸内,一層層的士兵把議事廳裡裡外外圍得水洩不通。
謝宜瑤坐在屏風後,小口地喝着剛熬好還燙着的姜湯,同時用心聽着前頭都在說什麼。
廬陵王與臨淮公主一行人從清涼山回來的路上,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好在事先有所準備,衆人才沒有淋成落湯雞,但風雨之下難免狼狽。
這麼一看,她提出早點回來是明智的。
謝冰接到底下人的消息,目前說抓了五個人,他們形迹可疑,但沒有攜帶任何武器。他們五個準備從北門入城,很有可能是北燕來的探子。
雖然不能完全排除隻是流民的可能,但他們的文書僞造得惟妙惟肖,必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因此謝冰很是懷疑。
他看着被帶到他面前的這五個人,正乖乖地跪成一列,其中還有人害怕得瑟瑟發抖。
不,不能被表象所迷惑。
謝況左手食指有節奏地敲着桌面,右手把玩着腰間的玉佩,冷冷開口:“都擡起頭來。”
都是漢人長相的青壯年,不過這也不能說明什麼,北燕的皇室雖然是胡人,但百姓多的是漢人,而且這群人的年齡看上去都在二十歲左右,正是身強體壯的時候,如此結伴出行,實在可疑。
不過謝冰并沒有直接發作,而是用一種溫柔可親的聲線問:“他們沒把你們怎麼樣吧?”
這些“犯人”多半還陷在驚慌之中,聽了謝冰這話有些困惑,彼此之間對視了一眼,紛紛搖了搖頭。
“他們一時糊塗,沒經我允許就把你們抓起來了,在這裡本王給你們賠個不是。起來吧,都跪着像什麼樣子。”
五個“犯人”茫然起身,謝冰則繼續他的審問:“你們都是哪裡人?來襄陽做什麼?”
犯人們早就準備好了應付這些問題的說辭:“我們都是江陵來的,聽說襄陽最近在募兵,所以……”
“江陵?那你們為何是從北門入的城啊?”
五人中明顯有兩個慌了神,隻有一人不慌不亂地說道:“我們本來是想再往北邊去的,可是聽說北邊幾個城小,都不招人,隻有襄陽城裡有在募兵,這才折返了過來。”謝宜瑤暗暗記下了這個聲音。
“原來是這樣,那看來是我手下人錯怪你們了。”謝冰完全沒提文書僞造的事,隻是不鹹不淡地說:“實在不好意思,最近城裡有些流言,鬧得人心惶惶,自然會有些敏感。幾位既然是來要報效我大楚的,今日就先請回吧,想要當兵去城中募兵的地方就行。作為補償,官府可以承擔你們一段時間衣食住行的花銷。”
别看謝冰表面很是鎮定,心裡卻是慌亂的不行,侄女給他提的這個方法,真的能成嗎?要是這幾個人就這麼走了,怎麼辦?
然而,聽到謝冰這麼簡單就放過了他們,五個人的臉上果然都露出了詫異的表情。
事出反常必有因,果然有詐,臨淮她居然猜中了。
謝冰随意揚了揚手說:“好了,來人把這五位都送下去吧。”
看着這幾個人無措的樣子,謝冰想起謝宜瑤方才跟他說的話——“如果真是被冤枉的普通人,那應該會是逃出生天後的如釋重負;如果是來刺探情報的間諜,那也應該是不被懷疑的僥幸。可如果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被我們抓到,那放過他們反而是他們最不願意看到的。”
士兵給五人讓了一條道,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們離開。
“走、走嗎?”
“走吧……?”
細如蚊呐的交談聲淹沒在雨聲中。
就這樣走了?可他們還沒有完成自己的任務!
雖然他們五人都是棄子,但他們還有家人朋友留在北燕啊……
那又如何,自己的命才是最重要的。
五人處于進退維谷之中,他們雖然未将自己的想法訴諸于口,彼此之間卻都知諸人心思各異。
正在他們猶豫之時,頃刻間謝冰突然拍了拍手,士兵們再一次堵上了他們的去路。謝冰看到五人驚恐地回了頭,深知謝宜瑤的預言成了真。
……
在謝冰的命令下,這五人先被分别關進牢房,再一個個拉到謝冰面前,由他親自審問。
一旦被各自分開,這五人就頓時亂了陣腳,有的人一開始還能勉強嘴硬幾句,也很快屈服在了棍棒之下。
這倒不是因為他們意志有多麼不堅定,而是他們本來就隻是并非忠于北燕的兵将,而是普通的百姓。
按照他們的口供,他們五人彼此并不認識,而上頭給他們的要求就是故意被謝冰抓到,然後供出自己是北燕派出的探子,是來試探襄陽城内的情況,從一開始北燕就沒打算讓他們活着回去。
這五人雖然看上去正值青年,但身上并沒有久經沙場的士兵會有的傷痕或長久鍛煉的迹象,看來燕人也不舍得白白浪費久經沙場的士兵的性命。
而且也正因為他們隻是普通百姓,所以無法吐露一點北燕的軍情。
最後一塊拼圖拼上了,謝宜瑤都沒想到自己的猜測居然基本正确。雖然她知道北燕的目标多半是義陽,派來南陽的探子隻是一個幌子,用來迷惑南楚的将領。
她也告訴謝冰,燕人其實是想拿下義陽這個戰略要地,此舉隻是聲東擊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