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中途遇襲一事,謝宜瑤得先進宮一趟。
進了宮門,謝宜瑤跟着侍從步行進了宮殿,她很快就判斷出了侍從正在把她帶向司貴嫔居住的顯陽殿。
顯陽殿對于謝宜瑤而言,說不上熟悉也算不上陌生。
上一世她偶爾會主動到這裡向司貴嫔問安,但隻是為了符合禮節罷了。有時候她想找謝況的時候,也會得知他正在顯陽殿。
靈鵲和飛鸢被留在外面,不得入内,謝宜瑤獨自一人跨過了顯陽殿的大門。
她的心中有一點忐忑,也有一點興奮,她已經迫不及待要看看謝況的反應了。這個時候的謝況,會因為她在閻王刀下走了一遭而擔憂、害怕嗎?還是會譴責、怪罪她呢?
顯陽殿中,皇帝謝況和貴嫔司硯正分别坐于榻上,謝宜瑤還未來得及行禮請安,便被謝況喊到他的身邊。
“過來讓阿父看看。”
謝宜瑤走進了些,卻抿唇不言,眼裡淚水打轉,像是受了驚的樣子。謝況見到長女這幅樣子,竟然想要說的指責的話都忘了。
其實謝宜瑤先前看似鎮定,實際上卻還是有些害怕的。她雖然已經死過一回了,但仍然畏懼死亡。隻是這份恐懼被她狠狠壓在了心底。見到謝況和司硯的一瞬,一種複雜的情緒沖擊了她的大腦。
謝宜瑤故意沒有試圖壓制這種情緒,甚至主動将它放大了,好在謝況面前示弱。
她最知道謝況是吃軟不吃硬的,趕緊先認了錯:“阿父,是女兒不好,鬧得阿父都擔心了。”
“唉……你啊。”
謝宜瑤連忙用手背抹了下眼淚:“阿父,這刺客是之前在京城就盯上我了……我看這刺客也是受人指使,得把幕後之人抓出來才行。”謝宜瑤的語氣逐漸堅定起來。
“你阿父已經派人去查了。你怎麼樣,有沒有吓着?”司硯關切地問。
“沒事,謝謝貴嫔關心。”
司硯見謝宜瑤難得對自己客氣一次很是吃驚,面上卻不顯,隻是起身避讓:“陛下,妾該去看看阿容了。”
“好吧,你多去陪陪他也好,阿容這個年紀是最挂念阿母的。”
謝容剛出生的時候随母親司硯一起住在顯陽殿,年紀稍微大些了,就被謝況接過去單獨安排人撫養了,為的是平時能更方便見到自己的兒子。因此司貴嫔這個做母親的,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能陪在兒子身邊。
司硯起身出了顯陽殿,謝宜瑤沒有回頭,卻留心注意着她的腳步聲。
從輩分上說,司硯是謝宜瑤的庶母,可從年齡上來說,司硯卻比謝宜瑤還要小一歲。
她還依稀記得謝況當年剛納了司硯為妾的時候,袁盼是如何罵他的:“謝況,你瘋了!?這女人比阿瑤年紀都要小!你個豬狗不如的東西!”很難聽,卻也很有道理。
因此謝宜瑤時至今日都無法接受司硯的存在,不僅僅是因為她和她個性上的不合。
但從另個角度來看,司硯雖然比謝宜瑤還要小,心理上卻比謝宜瑤要成熟很多,懂得收斂鋒芒,又會韬光養晦。前世謝宜瑤真是完完全全敗給她了,如果不是司硯注意到了異常,她的刺殺行動都未必會被發覺。
好在她現在不必和司硯正面交鋒。
見司硯走了,謝況趕緊向謝宜瑤問了些這次遇襲事件的具體細節。
“依你看,會不會是石城寺那邊走漏了風聲?”謝況問道。
“女兒認為不太可能,石城寺中隻有幾位長老知道我的身份。何況若是石城寺和刺客有所勾結,刺客沒必要等到我回程的時候再出手。最大的可能還是燕人派來的,那刺客的口音像是北人。”
謝況點點頭,随後又一幅憂心忡忡的樣子:“北邊一直對我們虎視眈眈。如今流民數以萬計,這種事恐怕一時間也無法杜絕,隻能加強城中的巡邏了。”
“至少說明在流民們眼中,楚國比燕國要更為适合生活,這怎麼不是阿父治理頗有成效的結果呢?我想現在燕國内部應當十分混亂,才會有這麼多燕民跑到楚國來。”
謝宜瑤這話說到了謝況的心坎裡去,平日雖然有許多臣子恭維、誇耀他的功績,但為了避曲辭谄媚之嫌,往往不會說得如此直白。
可謝況還是有所顧慮:“正所謂生于憂患,死于安樂,燕國恢複元氣也就是一天兩天的事了。若是派人刺殺的真的是燕人,更說明我們不能掉以輕心啊。”
前朝皇帝耽于享樂,大興土木,國庫、倉廪都已捉襟見肘,尋常百姓則被賦稅徭役摧殘至此,難以度日。倘若不是北燕現在也不好過,南國的社稷确實到了岌岌可危,一觸即破的程度。
“罷了,朕今日和諸位大臣商讨過此事了,你就不必挂念這些了。”謝況歎了口氣,似乎是覺得到了女兒面前還要聊這些政事,難免有些可悲一般。
“你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先前你開倉濟災,朕念你也是為了百姓,就沒有說什麼。你以為朕不知道你平時都做了什麼?接下來幾個月沒有要事就别出門了,免得又遇到什麼危險。”
“知道了。”謝宜瑤不情不願地答應道,果然,他抓到機會就要禁她的足。
倘若是謝沖,或者長大幾歲的謝容,表現出對國事的極大關心,恐怕謝況就要開心瘋了吧。
不過謝宜瑤并不因此感到失落,她知道循序漸進的道理,她總要一步一步走進權力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