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怎麼樣?”
“測不出來,”本派多走出修複艙,擡手摘下護視鏡,“但有波動。”
路徹得斯:“波動?”
“嗯,你看,”本派多劃開左邊占了大半面牆的光屏,“這麼多年來,檢測不到精神力的雄蟲精神海無一例外都是一片死寂,但這位閣下的不一樣。”
他指着光屏上一片數據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細微波動道:“有裂縫,有波動,一片荒蕪,數據又排列規律,隻能說明一種可能。”
“什麼?”
“之前被重創過,精神海自己開啟了封閉保護機制。”
“蟲體自己也不知道?”路徹得斯回想着希邊得爾先前說過的話,撐在桌子上的手指敲了敲。
本派多拿起桌上的眼鏡重新戴上:“這樣強悍的精神力,但凡洩露出一絲,都不會在光網上查無此蟲。”
所以,是出生的時候就受了重創,才沒來得及被檢測到。
路徹得斯轉身,透過透明艙看向還在高燒的淩長雲。
本派多關了光屏頁面,“嘶”了一聲:“燒得太久了,現在得想辦法讓溫度降下來——”
“之前為什麼沒有檢測到?”
“什麼?”本派多有些發懵,下意識轉向路徹得斯。
路徹得斯視線橫掃過來,淡紅的眸子泌着寒意。
和去後營行罰時一模一樣。
本派多後背當即濕了一片,輕薄的醫護服内襯緊緊黏在身上。
“一般來說,常規精神力檢測儀就夠用了,科米加那位也是用這種儀器測出來的……”
“那這次怎麼又測出來了?”路徹得斯狀似奇怪道。
“這次,因為您說感應到了精神力,我們才啟動了——”本派多說着蓦地意識到了什麼,迅即扶肩跪下,聲音暗含羞愧,“抱歉,中将,絕不會有下次!”
路徹得斯垂眸睨着他,笑了笑:“本派多醫生,您可是軍區總院的領頭人之一啊。”
本派多頭低得更低,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是羞愧悸恐更是後怕,倘若希邊得爾真的摔死在懸崖下……
“屬下知錯!”
先前關了窗戶,此刻醫帳裡有些悶熱,修複艙前的光屏上不斷跳動着數字,裡面人的體溫還在飄高。
路徹得斯擡手摘了手上粘黏發深的手套:“給他醫治。”
“啪。”
手套被扔進了門邊的垃圾處理箱裡,大門推開,涼風順着吹進來,散去了裡面的沉悶。
偌大的醫帳裡隻剩下了還跪在地上的本派多和躺在台上昏迷不醒的淩長雲。
……
溫森2861年春末,第三軍和第五軍聯手消滅東部入侵異獸,第三軍留下清掃,重建東部防線;第五軍南下,與正和數支異獸群對峙的第一軍彙合。
……
“你要帶他去南部?”
西營飛行器停放處,即将回安城的桑萊站在自己飛行器前,皺眉看着前來送行的路徹得斯。
路徹得斯斜倚在自飛行器上降下的舷梯上,身後是一架架早已啟動随時準備奔赴南部的第五軍軍用機。
“不是帶去南部,是跟着我一起回馭都。”
軍部分為五軍,這次異獸入侵,第一軍去南,第二軍去西,第三軍東,第四軍北。第三軍由中将奧列倫希率領,如今東部戰争結束,除非其他幾軍全軍覆沒,否則都必須遵循蟲皇令——安排好掃尾事宜就立刻帶軍回安城。而路徹得斯是遊移中将,帶着第五軍奔赴各個戰場支援,在曼斯勒安各部戰争徹底結束前,不得擅自回城。
現在南北西部都在交戰,短時間内肯定回不去,戰場局勢瞬息萬變,把這麼一個精神海封閉毫無自保之力的雄蟲帶着往各個戰場上跑……
桑萊眉頭皺得更深:“封閉保護機制隻有馭都能解除,不如讓我帶他回去。”
路徹得斯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嗤笑:“然後讓議閣又多了一個站在神台上的審判者,徹底将雌蟲壓上死刑場嗎?”
“路徹得斯!”桑萊斥了他一句,卻是隐隐猜到他的意圖,“若是無謂也就算了,别把自己搭進去,雄蟲的本性你比我清楚。”
“自然,老師放心。”
日頭上來了,光穿透雲層徑直照在飛行器的金屬外殼上,反射出來的亮線晃得人眼睛疼,路徹得斯壓了壓帽檐,其上投下來的陰影擋住了大半張臉,斜斜地将俊朗的面容一分為二,眸底的情緒被完完全全掩藏了起來。
他直起身讓到一邊:“時候不早了,老師。”
“……”
要不是在大庭廣衆之下,要顧忌着身後那一雙雙貌似目不斜視的眼睛,桑萊真想就地狠罵這不省心的小崽子一頓。
但怎麼說也算得上是一手帶大的,自然知道他那十頭異獸都拽不回來的狗脾氣。東部與安城離得遠,這會兒也不想再白費口水。
他忍了又忍,到底擡腳踏上了舷梯,大步大步地登上了飛行器。
“一天到晚淨在那瞎扯淡!”
飛行器艙門被人重重一關,嗚啦叫着升了天,噴出的白煙在空中劃出一條線,幾個加速就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