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釋不敢去探姚真的脈搏,“會有機會的。”他将姚真放到花榭内的寝屋床榻上,擡步就要往外走,“我幫你去請醫修。”
姚真伸手就抓住了白釋的衣袖,“先别去,我有些話與你說。”他認真地看着白釋道:“我其實一直在等你來問我。”
白釋坐回床榻邊,任他抓着自己,“我都知道。”
姚真扯動唇角,笑得無奈,“我知道你知道,可我還是在等你來問我,我想過無數種你我争吵的場景,你會憤怒還是失望,可獨獨沒有想到會是今夜這樣,你親眼看到,讓我想繼續欺瞞狡辯都找不到理由。”
白釋靜默着,不知如何回應。
“轉罪陣是我創,關月城裡的狸貓也是我讓陰山崔氏馴養。”姚真閉眼緩了許久,才接着道:“開始我隻是擔心自己渡不過雷劫,想借助一些外力,便私下創了轉罪陣,為了驗證轉罪陣的效果馴養了大量狸妖,欺騙仙門中弟子使用,并進行改進調整。可是最後失控了,狸妖逃出了關月城,造成諸多傷亡,轉罪陣也在仙門中越傳越廣,不止弟子就是一些長老家主也開始嘗試使用。”
“我知自己因一念之私,犯下了大錯,竭力想要将這一切盡快解決,甚至絲毫不顧及你的身體狀況,讓你使用探魂入夢查驗後,再以強硬嚴苛的手段進行懲處和禁止,可我越是焦急事情便越是不可控。崔涼山死亡後,崔家生怕在崔涼山死前,你知曉了些什麼,他們罔顧我的制止,将矛頭對向了你,開始不遺餘力的抹黑你,更因為探魂入夢引起的恐懼和衆怒,你成為了衆矢之的。”
白釋垂下眼簾,将眸中的神色全部遮掩住,慢慢扯開姚真抓着他衣袖的手,漠然道:“你不用告訴我。”
“阿釋。”姚真眼睜睜地看着手中衣料光滑的觸感消失,苦笑道:“如果我為我犯下的錯處負責,你能否忘記它,當從未知曉過?”
白釋靜了許久,才開口道:“我喚留芳過來陪你,你的事她應該都知道,不會傳出去。”
白釋的步子還沒有邁出門檻,水榭床榻上那點微弱的呼吸和靈力流動就徹底消失了,他扶着門框,嗆出大口的鮮血,一滴淚滴融進地面殘血,暈紅成一片。
莊穆的寺廟大殿内,殿門敞開,正對門擺放着一尊高十人的巨大金身佛像,佛像腳下盤腿坐着一位粗布白衣袈裟的老僧,一下一下敲着木魚,口中誦念佛經。
白釋跪在殿外,同是白衣,不知跪了多久,桃花花瓣落了他滿身。
随着最後一句佛經念完,敲擊木魚的聲音也停了下來,老僧背對着白釋,重重歎了口氣,“你終究還是來見為師了。”
白釋雙手交疊置于額頭叩地,哽咽道:“弟子道心亂了。”
悲憫蒼老的聲音傳出來,“你的道心早就亂了,從你瞞着為師将那孩子帶回無極門起就亂了。為師告誡過你,不論是凡塵還是仙門,任何事情你都不要插手也不要過問,你所修之道,棄離紅塵,背離俗世,可你不但帶回了淵和,教導耀魄,還卷入了近乎仙門浩劫的紛争。你今日來見為師,又是為了什麼?”
靜了許久,白釋才道:“一個月後衆仙門将聯和攻打魔界,奪回罪诏,弟子想去。”
老僧遲疑了下問:“你為何想去?”
“轉罪陣之事仙門死傷慘重,隻有拿回罪诏,才是徹底結束這場浩劫最好的辦法。”
“罪诏?”若夢起身,轉過來看向白釋,再次問,“你為何想去,因為姚真?”
白釋沒回答,若夢無奈歎息了聲,接着問:“你果真認為罪诏就在耀魄手裡?”
“弟子不知。”
若夢慢慢邊跨出大殿邊道:“七日前耀魄來見過為師,向老衲問你起,也替你求了一卦。”
白釋不安地問:“師父是如何解卦?”
“釋兒。”若夢錯開了白釋看向他的目光,似是不忍般,低喃道:“你的因果無人承得住。”
白釋近乎崩潰,“為什麼弟子的因果就無人承得住?為什麼人人都有,弟子連求都不該求?”
若夢轉過身,背對着白釋,妥協道:“你若要去便去吧,從此之後你就當不是老衲的弟子,老衲也當從來沒有收過你,你的生死禍福再與老衲無關。”
白釋不可置信地膝行半步,“師父。”
若夢并無責備,倒像是累了,“去吧,該是你的劫也是你的幸。”他一步步地走進了大殿,哐當一聲,兩扇朱紅的殿門轟然關閉,将白釋一人隔在了外面。
白釋向着寺廟鄭重叩頭,磕地的聲音清晰可聞,漫天桃花瓣飛過來,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未睜眼,唇齒之間就嘗到了馨香與苦澀。
花瓣繞過他,融進了眼前人的發絲,“蘇譯。”他嘗試喚了一聲,緩緩伸手扣緊了眼前人的後腦,依着本能将自己的唇貼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