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譯将閑置的一件外袍蓋在了白釋膝蓋上,順手還翻了一本還算有趣的志怪故事集子接到白釋手裡,“帝尊若覺得待得無趣了,喚我送你回屋。”
白釋将集冊捏緊在手心,“不會。”
蘇譯放下心來,繼續坐下來處理公文,白釋卻并沒有将志怪故事集往開翻,他側倚着身體,垂眸就能看見蘇譯攏在燈光下的側顔,鼻梁與下巴呈現的弧度有些銳利,他抿緊了唇不說話時,眉眼間無端升起一股無可忽視的凜然與驕衿。
鐵奕起身撥第三次燈芯時,用魂識給蘇譯傳音提醒,“主子,帝尊好像睡着了。”
蘇譯把毛筆擱下,從案桌後走出來,邁步到白釋跟前,看了會兒後,彎腰将人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在鐵奕震驚的視線裡,蘇譯穩聲道:“先到這裡,剩下的我來處理,這些時日辛苦了,給你放三天假,你休息一下。”
鐵奕呆呆應道:“奧。”
蘇譯抱着白釋經過花廊時,恰巧遇到了帶着葉琅往書房而去的梅姨。
梅姨神色不變,隻微行了下禮,徑直繼續去了書房,葉琅都走過了,還是無法相信地頻頻回頭看,舌頭打結地問,“主子抱的是誰?”
梅姨音色狠厲,“想要自己的眼睛,就管好自己的舌頭。”
白釋睜眼發現自己睡在床榻上 ,旁邊一掌之隔還睡着一個熟悉的朱紅身影,他隻輕輕翻了一下身,旁邊的人應該是根本就沒有睡,即刻便睜開了眼睛。
床上隻有一床被子,全蓋在白釋身上,蘇譯合衣側躺在床邊,在往前一點似乎就能掉下去。白釋後知後覺地問,“這是你的寝屋?”
“不是。”
蘇譯睡着了安穩,醒着時甚為喜歡動手動腳。白釋不及反應,蘇譯已經傾身過來,五官在他面前發大,眨了下眼接着道:“昨晚送師祖回來後,太累了,不想麻煩回房,便在師祖這裡睡着了,師祖會怪罪弟子越距嗎?”
白釋的身體不太受控制,他僵硬地搖了搖頭。蘇譯順勢翻身下床,抓住了他的手,詢問道:“帝尊既然醒了,要不弟子幫師祖束發?”
白釋被蘇譯拉着坐到妝鏡前,從鏡子裡看見他抽出了自己唯一束發的一隻木簪,一頭烏絲瞬間傾散開來。
蘇譯将木簪捏在手心,看了半響随意扔到了一邊,白釋遲疑了一下,還是伸手從桌子上撿了起來。
蘇譯認真幫白釋梳着發,餘光看見白釋又拾起了那支木簪,道:“帝尊扔了吧,弟子重新給你換一支。”
白釋不解道:“它還能用。”
蘇譯道:“當時情況特殊,本來便是弟子随手做的,粗制濫造的,不适合再讓帝尊戴。”
白釋道:“還好。”他是真心實意覺得還好,但蘇譯的眸色卻有刹那的黯淡,他道:“弟子以為師祖回了無極門,像這種東西就不該還留在師祖身上。”
白釋愣了愣,道:“我很喜歡,也覺得挺好的,便沒有人敢給我扔了。”
蘇譯啞然道:“弟子不是這個意思……”
白釋溫和道:“我知道你是什麼意思,但那些并不重要,我也不在意。”
蘇譯悶悶道:“師祖總是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不在意。”他嘴上賭氣,手裡的動作卻并沒有受絲毫影響,仔細的從妝奁裡選了一支纏花銀冠,給白釋戴上。
白釋将木簪收回了袖中,擡頭看着鏡中的自己和蘇譯,輕輕道:“或許會有一日,有一件事或物,我珍而重之,喜愛至極,無論如何也想得到,想留在身邊。”
蘇譯手中動作凝滞,他期冀般問:“帝尊希望那樣的事或物是什麼呢?”
沒有聽到白釋接着回答,卻聽到門外風清圓的聲音,“幹爹爹你醒了嗎?我可以進來嗎?”
蘇譯回道:“等一下。”
少女在外面哦了一聲,也不管蘇譯聽不聽得見自顧自道:“城欲哥哥說今天早上帶我們去看花鼓百戲,清圓過來是想問,是讓鐵奕帶我們過去,還是讓城欲哥哥來府上接我們?”
白釋接過蘇譯手裡的梳子,道:“你先去忙。”
蘇譯遲疑了一下,轉身出了屋。白釋在鏡前坐了會兒,蘇譯出去的時間要比他以為的長很多,他沒有等到蘇譯再次回來,卻等到了雁回春的傳音,“帝尊,門主出關了,你現在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