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釋卻平靜道:“因為旁的我習不了,我最開始修佛,還未入門,便轉修了劍術與無情道,又未走到多遠,便再難進寸步,隻好另習符箓與陣法,不論修佛修劍修術結果都相差無幾,大道萬千但三千道法皆不适我 ,便隻好自己創了。”
蘇譯思忖道:“這便是師祖幾乎未曾收徒的原因?”
白釋道:“此路我自己都不知道對不對,走到最後是個什麼樣子,不敢誤人。”
蘇譯端詳着白釋櫻紅的唇瓣,燥熱慢慢往身體上開始浮,他扯了把衣領,與白釋拉開了一大段距離,身形不穩差點從屋頂上跌下去。
白釋疑惑地轉過頭來看他,“怎麼了?”
“沒事,弟子去休息了。”他匆忙撂下這麼一句,便躍下了屋頂,擡頭掃了一眼繁星點點的天幕,殘月明亮,按理說入魔之期還有幾天,怎會突然提前?
為了保持理智,他口齒之間已經咬出了血迹,推門進到屋子,用最後殘留的一點意識落下結界。
體内魔氣紊亂暴走,與千機引的禁锢互相排斥沖撞,震斷了全身多處經脈,蘇譯滿頭的虛汗,皮膚上已經有鮮血滲出,将他暗紅長袍的顔色染得越發深。
蘇譯的裡衣大多是白色是為了及時發現自己的不适與傷處,外袍大多偏紅偏暗色調,是為了掩藏血迹與傷痕。
如今不過片刻,白色裡衣已經全部變成了赤色,他對夔紋騰與千機引的沖突毫無辦法,大多數情況下隻能任他們在體内肆虐,隻要熬過去一夜或者一天,便是劫後餘生。
斷了的經脈明日再修便是,他以為這樣近百年的時日他早已習慣,可每次都會疼到喘息,哭出眼淚,真的太疼了。
他從床榻上翻滾跌落地面,掩面低嚎出了聲,死了,死了也比受此罪來的暢快。
房屋外的結界似乎被人破了,有人推開了木門,月光灑進了屋内。
蘇譯看不清來人,暴怒道:“滾!”
那人并未離開,隻靜靜端立在門口。
蘇譯握緊了手底的殺生刀,入魔除了生不如死以外并不會減損魔修的半分功法,恰恰相反,還會大增,沒有十足的把握,沒有幾個人會專門挑魔修入魔的時間來尋仇,和送死沒什麼兩樣。
體内暴虐的魔氣無處宣洩,比起傷己不如傷人。
沒有任何招式,依着刀意,裹着無盡的罡風,便向門口的人揮砍了過去。
那人步子未動,隻是微側了一下身,不知怎樣鬼魅的動作,單手已經抓在了他握刀的手腕上,腕間酥麻,刀從手中滑落。
白釋的注意力全在蘇譯手中的殺生刀上,沒想到他失了刀,竟會側頭一口咬在了他的頸邊,唇瓣的觸感灼燙,他一時之間忘了反應,蘇譯已經擡臂按着他加深了齒牙穿入皮膚的深度。
空氣裡彌漫的全是血腥味,白釋低嘶了一聲,但并沒有阻止,而是順勢安撫住他,空出一隻手握着他的手腕,将靈力源源不斷地輸送進經脈。
蘇譯暗紅的瞳孔稍有褪色,他将白釋頸側滑落的血滴全部卷進口裡,似魇足般,壓着傷口輕輕地舔了舔,濕軟的舌尖觸過皮膚與傷口,喘息淩亂,與進食般的啃咬不同,多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隐秘情愫。
白釋全身一僵,一掌就将人從自己懷裡推了出去。蘇譯并無防備,身體撞到了床榻上,被敞開的木門裡吹進來的涼風,帶回了一點意識,身體裡暴亂的魔氣已經平緩,但痛感并沒有減少半分,他靠着床檐滑倒在了地上,全身使不上任何力氣,隻能盯着屋頂等待疼痛的減退與功法的恢複。
屋門被白釋揮手合上,确定蘇譯不會死,便沒有再繼續管他的意思,擡步坐在了屋内靠窗的一張椅子上。
柔和的月光從窗棂映進屋内,窗外似有蟬鳴,夜靜谧安詳,白釋單手撐着額頭,靠着座椅似乎睡着了。
蘇譯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才感覺恢複了一些力氣,他起身後洗了個澡再回到屋内,白釋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
蘇譯拿了一張毛毯,輕蓋在了他身上,白釋的呼吸清淺,他站着看了半響,莫名湧起一些無奈與溫柔。
沒有把他扔在屋裡直接離開,還能坐在這裡陪他,已屬實難得。他在白釋腳邊蹲下,借着月光,看他微蹙的眉峰和垂掩的睫毛,白釋的面容并不是一眼驚豔,每一處都太過完美,若隻一眼,便不知先看那一處,需要靜下來仔細地端詳,眉,眼,鼻,唇都是精雕細磨出來的藝術,傾盡了雕琢者一生所有的心血。
他沒有敢伸手碰,隻覺胸腔中流淌過一片溫熱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