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奕閉眼緩了很久才道:“阿諸想救他們,我便不能傷他們,而且百靈咒不辨善惡,落咒之地百年之内寸草不生,他們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有錯。他們視我為妖邪其實也沒有什麼錯,我本來也是妖,應該生活在妄生秘境裡,不該出來,若有人進入妄生秘境,那裡居住的妖獸也會将視他為異類和盤中餐。”
蘇譯下意識看向白釋,罰神之戰後,殘存下來的神明在原本的空間内生生撕開了一道罅隙,創建了另一個空間,定名為妄生秘境,妄生秘境内沒有一個人族,隻住妖獸。他無法想象,若有人誤入哪裡,兩百年是如何生存,人族中出現妖,境遇艱難,妖族内出現人,羊入狼群。
醉鶴嗤道:“所以呢鐵奕?我殺了阿諸,你要不要殺了我替她報仇,你也不恨我嗎?”
鐵奕踉跄往後退了一步,注視着醉鶴,搖頭道:“我不殺同族,何況你算救過我,此事就這樣吧。”
醉鶴神色變了幾變,低罵出聲,“蠢貨,世上怎麼會有你這樣愚癡的蠢貨。”
鐵奕不再看醉鶴,轉身望向蘇譯,認真道:“主子,岩水城的咒我來解。”
“鐵奕。”蘇譯失聲道:“你沒必要管這件事。”
鐵奕努力扯動唇角,露出一個笑容道:“我以性命來解百靈咒,岩水城中近兩萬百姓,其中有一個人像阿諸或像主子,于我而言,便是值得。”
蘇譯看着鐵奕的身影從視野内消失,他擡手捂住了自己的雙眼。
醉鶴側頭打量蘇譯,道:“不是找我來同歸于盡嗎?怎麼現在對殺我沒興趣了?”
“你自認遭遇和你一樣的事情,所做出的決定未必就會如你。”
醉鶴似乎愣了一下,才道:“蘇譯,你比你想象中還要心慈手軟,我有時候不但覺得你不如魔,甚至也不如仙門之人。”
白釋緩緩道:“心慈手軟并非缺點,對待生命本該敬畏,而非濫殺。淵和殺害你父該是他的錯處,沒有當年之禍,也不會有此後種種,我是他師,代為道歉。你……回頭是岸。”
白釋說罷便轉身欲離開,蘇譯急忙追了上去,“師祖。”
白釋稍慢了步子,回頭看他,眼底浮現了一抹幾乎察覺不出的笑意,“魔氣暴虐,你還能懷有如此心性,實屬難得。”他向蘇譯伸出了手,“去看看鐵奕。”
蘇譯稍稍猶豫,便将手遞給了他,眼前一抹金光,瞬息之間已經到了岩水城外。
蘇譯站在不遠看鐵奕與林緻交談,讓她打開城門,他沒有再往前走,隻是沉默地立着。
城門剛打開,天邊旋過一縷青影,醉鶴也跟到了城門外,他在鐵奕身後站定,青色布衣卷起地上的塵土。
林緻立馬反應了過來,攜圍城的守衛全部俯身行禮,“屬下見過主子。”
醉鶴并不理會,他又往前邁了兩步,問鐵奕,“這咒你今日是必須要解?”
鐵奕道:“是。”
醉鶴長緩了一口氣,才下定決心道:“還有其他解咒的法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醉鶴,聽他道:“百年前鎖河村的百靈咒并非是百靈蛇所下,而是我用蛇血為引制的毒,既然能制出與百靈咒效果一樣的毒,就能制出解咒的藥,就是不知你願不願意賭一把?”
鐵奕蹙眉問:“怎麼賭?”
醉鶴道:“現在岩水城内還有多少人活着我們并不知,具體需要多少碗藥更加不知,一碗解咒之藥需要你的蛇血三滴為引才會有效,賭你是先替他們解完咒還是先血盡而亡?”他勾唇道:“最起碼還有活着的一線希望不是,賭不賭?”
蘇譯掩在衣袖裡的手指都在抖,“醉鶴,你不要太過分!”
如果鐵奕鮮血流盡還沒有解完,根本就是蓄意拉長了他痛苦的時間,是折磨,那能算希望。
鐵奕望向蘇譯,極深地看了一眼回答道:“我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