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譯把這些信息在腦海中過了一遍,林緻已經着人尋到了一隻小船,道:“屬下擔心貿然進城恐會引起暴亂,此行人數不易過多,隐秘些為好。”
蘇譯颔首道:“可以,便鐵奕和你随本尊一起進去,其他人不用跟着。”
林緻劃動船槳,小船緩緩往前駛進,随着距城牆越近,河中逐漸顯出漂流的屍首,空氣中除了血腥味和腐臭味外,還有一種奇特詭異的花香。蘇譯蹲到了船邊,指尖觸到了河中的血水,他道:“往前一些,把那個屍體打撈過來。”
林緻讓小船接近屍體,鐵奕伸手便将屍體拎出河水,躺放到了船上。
以前隻是在記載中見過,這是蘇譯第一次看到真實的百靈咒受咒者屍首,像是在人的腳底種了一粒花種,花種以人的血肉為養料,逐漸生根發芽,在皮膚上抽枝生葉開花,在花朵開得最盛大糜爛時,那一塊的整片血肉随着花朵一瓣瓣凋零,不斷開花後又不斷凋謝,直到死亡這一切才算結束。
林緻涼涼地掃了一眼,道:“這具屍體還算完好,我們這幾天打撈上來的屍體大多被砍去了雙腳或雙腿,有些甚至直接沒了下半身,但沒什麼用,沒有了腳,那花就從腿上開始長,沒有了下半身,就從腰上開始長,最後總會開花。”她頓了頓,怖然道:“甚至會結果……不過傳說食了它的果可以解咒,但沒幾個人能撐到花樹結果。”
蘇譯可以想象那個畫面,隻覺頭皮發麻,他擡頭看小船馬上就要到岸,問:“既然進城了,不去看看你的夫君和孩子嗎?”
林緻有些詫異地看向蘇譯,緩緩搖了一下頭,“不了。”
靜默了許久之後,她道:“尊主與其他魔族之人不太一樣。”
蘇譯笑了下,問:“怎麼不一樣?”
林緻的目光落在遠處越來越近的岸口,有數具屍體随意地躺在地上,像是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花枝,絢麗鮮紅,她的表情很淡,擡手撥開被風吹到頰邊的發絲道:“太負責了吧。”
蘇譯道:“那幾個逃民是你有意讓他們來魇都的?”
林緻道:“如果連帝上和尊主都不管,整個魔界恐怕沒有人會管了。”
蘇譯擡步踏上岸口,道:“那你看錯了,本尊亦不想管。”
城中街道上除了随意擺放的屍體外,并沒有一個活人,家家門戶禁閉,一陣微風吹過,将掉落在地上的紙燈籠吹的滾了數圈,才堪堪停下來。
他們一行往前走出了許久,才聽到除了風聲外的其他聲響,像是有人在敲門,一下一下,緩慢,沉悶。
不遠的街角有一個蹒跚移動的血紅人影,每到一處家戶門前,便擡手敲一敲門,然後垂着頭等上半刻,沒有人應答就再換另一家。
人影敲得很認真,連忽然出現的三個人都沒有注意到,蘇譯聽到他在敲門時口中還喃喃低念着話語,“慈悲為念,血肉為藥,救澤蒼生……”
蘇譯皺眉問林緻,“他是什麼人?”
林緻搖頭道:“不知,應當是這幾日才出現的,以前在城裡沒有見過。”
許是蘇譯并沒有刻意壓低說話的聲音,人影終于注意到了他們,緩緩地轉過了身。
蘇譯怔了怔,那幾乎不能稱作還是一個人,全身的皮膚像是被活生生剝了下來,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見血淋淋的骨肉與血管,五官全部糊在了一起,隻依稀辨别出幾個窟窿,人影移動步子往他們跟前走來。
蘇譯聽到了骨頭摩擦和肉塊掉在地上的聲音。
人影從自己身上輕松地取下一塊血肉,像是沒有看見蘇譯與林緻一樣,徑直捧到了鐵奕面前,“你可要藥?神佛慈悲,可解咒術。”
鐵奕臉色蒼白,未及反應,蘇譯一刀已經将人影震飛了出去,人影反身就從地上爬了起來,順着街角迅速逃離。
蘇譯下令,“追!”
鐵奕與林緻飛身便追了上去,剛追進一個拐角,從旁邊茶樓上躍下來一個青年,白衣如雪,烏發如墨,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白釋開口,音色清冷,“莫追。”
林緻暗暗握緊了手中軟劍,“你是何人?”
蘇譯邁步到近前,掃了林緻一眼,答道:“貴人。”
石英爬在茶樓的窗戶上給他們招手,“别追了,快進來。”
蘇譯雖然詫異,但面上神色并不顯,自然地走到白釋跟前問:“你與石英怎麼會在這裡?”
“先進去,我給你解釋。”白釋邊轉身推開茶樓虛掩的門扉,邊道:“你剛才見到的那個血人,有些怪異,還是暫且不要接觸得好。”
蘇譯問:“哪裡怪異?”
白釋稍稍思考道:“如果有人接了他遞的東西,那人也會變得與他一樣。”
林緻已經将劍收回到腰間,接話道:“魔界這種類型的魔物并不算少,其他地方或許能稱得上怪異,在這裡算不得稀奇。”
白釋雖然沒有出手,但他身上純澈的靈力波動還是太過明顯。林緻即使不能确定白釋的身份,但基本可以肯定是位實力不俗的修仙者,她有些忌憚,但因為蘇譯的态度,又隻能強壓下來。
白釋側頭問林緻,“這座城裡可曾出現過神器?剛才那人身上似攜有品階不低的神器。”
林緻道:“貴公子說笑了,這裡是魔界城池,即使真有靈器也是魔器,怎會是神器?”
林緻的表情太認真,似乎并不覺得這個稱呼哪裡不對,蘇譯壓了壓唇角,亦沒有提醒糾正的意思。
石英從二樓的樓梯上跑下來,邊跑邊焦急道:“我不會感覺錯!”他抓住了白釋的衣角,驽定道:“爹爹得相信小英,就是神器。”
林緻蹙眉,隻覺的這兩人越看越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