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一點,賀免掀開毛茸茸的小狗毯子,沒有驚動身邊的人,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牛仔外套,披上後來到陽台。
意安的夜晚很安靜,靜得連庭院裡野貓竄過的聲音也能聽得一清二楚。
沒有高樓大廈的遮擋,目光所及之處皆是遠山和樹林。
深秋的夜風吹着很涼,賀免攏了攏衣領,這才發現外套是祁修竹的,穿在他身上并不合身。
他靠在圍欄上,上半身支出一截,撥通了燭之逸的電話。
“喂?”那頭傳來一陣躁動的鼓點聲,伴着酒杯碰撞的脆響,燭之逸調笑着開口,“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咱們免哥怎麼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電話那邊坐着一群賀免熟識的老友,一聽這話跟着起哄:“免哥,是不是小縣城待不住,想我們了?”
手機在酒桌上傳了一輪,最後也不知到底是誰在說話。
“回來喝酒呗,咱都多久沒見了!”
“回來開分店!我贊助一百!記得給我分紅啊賀老闆。”
“見者有份,我也要!”
賀免跟着笑了一聲:“做夢呢,有多遠滾多遠。”
那頭又是一陣哄笑,衆人隔空敬了賀免一杯。燭之逸拿回自己的電話,找了個安靜的位置。
“說說吧。”他點了支煙,慢悠悠問,“找我有什麼事?”
“你别在外面抽煙。”賀免說,“等會兒被拍了又要上熱搜。”
“什麼叫又?我可沒有上過啊。”燭之逸失笑,“師哥是師哥,我是我。”
賀免想起祁修竹上熱搜的那張照片,唇角勾起一點弧度。
他摸到口袋裡的煙,也點了一根。
燭之逸聽見他這邊有打火機的聲音,越發覺得稀奇:“不是早戒了嗎?這是遇到什麼事了,說出來給我笑笑。”
賀免背靠着圍欄,看見了房間裡熟睡的祁修竹:“知道你師哥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嗯?”燭之逸頓了頓,問,“你不是和他在一塊兒嗎,有什麼事你問我?”
“不是這個意思……”賀免用大拇指擰了下眉心,斟酌片刻後說,“他到底是因為什麼休假?”
他猶豫過要不要再問問祁修竹,但這人他太了解了。
防備心特強,加上他們之間的關系,會告訴他才怪。
祁修竹對自己狠起來簡直不要命,全年無休、無縫進組,休假這事本就不太對勁。
賀免把他這段時間的狀态看在眼裡,胃口奇差,但偶爾又暴飲暴食。
要麼就躺那一動不動地發呆,要麼就大半夜還亮着燈看劇本。
他一看祁修竹又鑽衣櫃就覺得不對,以前他遇到特别棘手的事才會這樣。
“你不知道?”燭之逸狐疑道,“康哥沒跟你說?”
賀免後知後覺康哥是誰,随後說:“隻說他身體不好,具體什麼毛病沒說。”
燭之逸摁滅了煙,換了個更隐蔽的位置,壓着聲音道:“師哥是心理問題,前段時間的頒獎典禮你應該看了吧,他鏡頭恐懼症發作了。”
“鏡頭恐懼症?”賀免對這個詞并不熟悉,開了免提當即搜索起來,“焦慮、失眠……”
他的視線落在這些字眼上,忽然有點不忍心繼續看下去。
“我也就知道這麼一點。”燭之逸沒察覺到他這邊的動靜,“你們怎麼說?我師哥是什麼态度?”
賀免收藏了搜索頁面,聞言回答說:“不怎麼說,看不懂他。”
燭之逸笑出聲,打趣道:“怎麼就看不懂了?你們之前都不用說話,靠腦電波交流,分手幾年信号對不上了是吧?”
賀免扯了扯嘴角:“都這麼多年了,對不上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得了吧你。”燭之逸啧了一聲,“師哥他怎麼樣我不清楚,你我還不了解嗎?你除了變老了,其它還有哪變了?”
賀免的神情終于舒展開,笑罵道:“拐彎抹角地陰陽我呢?”
“哪有?”燭之逸吊兒郎當地問,“那你是怎麼想的?和好嗎?”
賀免又點了一根煙,祁修竹昨天剛開的一包這就空了,他把空煙盒扔到茶幾上:“想多了,和不了一點。”
燭之逸壓根沒當真,跟聽八卦似的:“怎麼,賀老闆還在生當年的氣?”
賀免答不上來。
他們該做的不該做的,全都做了個遍。這時候還說氣不氣的,不是瞎扯淡嗎。
他和祁修竹之間的問題,不是吵一架認個錯就能解決的。
要真那麼簡單,也不至于到今天還是不清不楚的關系。
燭之逸在那頭喋喋不休:“聽我的,追老婆不寒碜!咱大大方方地追!”
“哪來的土話?”
“這就土了?我還沒說完呢。免哥放心追,哥們兒永相随。”
賀免忍無可忍,把手機從耳邊移開幾分,送了個“滾”字過去:“你和他的電影是怎麼回事?”
“你放心啊。”燭之逸先一步撇清關系,“我倆在那本子裡一點兒感情線都沒有。”
賀免哦了一聲。
說起這電影,燭之逸也有點惱火:“我也是昨天剛打探到消息,電影出了點問題。”
賀免不動聲色地問:“什麼問題?”
“投資方那邊有病。”燭之逸罵了一句,“就是你那老情敵,他不是跟師哥鬧掰了嗎?不知道在别扭個什麼勁,都多大人了,工作和私生活分開都不知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