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不想他走自己的老路,早早給他定下了清晰明了的人生規劃。
賀免大學主修生物學,和紋身毫無關聯。
他原本計劃本科畢業後繼續深造,從事科研工作或者留校任教。當時他已經拿到了免試資格,正在準備申請直博的材料。
那天祁修竹從外地拍戲回來,還沒來得及脫下外套,賀免就迎上來說他打算去學紋身。
祁修竹以為他就是當個興趣愛好,沒當回事:“嗯,去學吧。”
賀免從廚房裡端出熱好的粥:“工作室我都找好了,以後每天去。”
祁修竹喝了口熱粥,越聽越不對勁:“你不讀博了?”
“不讀了,我不喜歡這個。”祁修竹一拍起戲就忙得沒完沒了,賀免眼巴巴看着許久沒見的戀人,“哥,這是我新學的海鮮粥,怎麼樣,好喝嗎?”
當時祁修竹剛畢業一年,接的是個戰争題材的小角色。在地上摸爬滾打了半個多月,渾身累得不行。
“你再考慮考慮?”祁修竹擰了擰眉心,有點心累,“太突然了。”
賀免的笑頓在臉上:“你不支持我?”
祁修竹不是不支持,在一起的兩年裡,他從未幹涉過賀免的決定。
可這到底不是小事,他自己已經不是校園裡的學生,總該比年輕氣盛的賀免更理智一點。
那晚他們談了許久,兩人各執己見,但最終達成共識。
桌上的粥已經涼透,祁修竹說:“如果你真的考慮好了,那就去做。”
大不了他給賀免兜底。
“等我畢業後,你去哪拍戲我就去哪旅紮。”賀免把粥放進微波爐,笑得露出虎牙,“哥,你不是想去風景好的地方定居嗎,以後我們找個合适的城市,我去那裡開店。”
微波爐發出“叮”的一聲,祁修竹驟然睜眼。
昨晚又睡得不好,此時已經是次日的下午一點。
樓下的電動三輪車框框直響,幹巴巴的機械女聲透過窗縫傳上來。
“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
祁修竹靠在窗邊,往下張望一眼。三輪車是來送餐的,柳璟正扯着嗓子招呼司機往右倒車。
祁修竹從行李箱裡翻出個最樸素的連帽外套,思來想去,沒戴眼鏡,找了個口罩戴上。
“醒了?”鐘延從二樓的另一個房間裡出來,摸了把綠毛平頭,操着一口煙嗓,“住着習慣嗎?”
祁修竹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言簡意赅:“習慣。”
走到客廳,鐘延拉開桌邊的椅子坐下,側頭對賀免小聲說:“問了,他說習慣。”
賀免“嗯”了一聲,瞥到祁修竹臉上的白色口罩:“感冒了?”
“沒有。”祁修竹不多解釋。
他們之間實在是沒什麼好聊的。
他站在門口穿鞋,剛巧柳璟提着餐進屋:“祁哥你要出去?不一起吃飯嗎?”
“不了,你們吃。”祁修竹沒有猶豫,開門前問了句,“附近有咖啡店嗎?”
柳璟說:“有,隔壁就是。”
賀免停下手裡的動作,突然出聲:“你别不吃飯就喝咖啡。”
今天的天氣比昨天還冷,賀免依舊隻穿着一件短袖。
他常年健身,肌肉練得大塊,祁修竹以前總開玩笑說,冬天抱着他,跟抱着個硬.邦邦的火爐似的。
年輕人的火氣可真旺。
祁修竹想說他是不是管得有點太寬了,看見那張臉,最終沒說出口。
他沒回賀免的話,開了門往外走。身後隐約有腳步聲,木門被人不輕不重地帶上。
果然,下一秒。
“别空腹喝咖啡。”賀免站在門邊,“你這壞習慣怎麼還沒改掉?”
剛說完他又意識到,他們已經分手了,這些事他完全管不着。
他以前也愛這樣管着祁修竹,有時還會貧一句嘴:“少爺,要不你雇我當貼身助理吧,方便我24小時看着你。”
祁修竹也想起這段往事,意味深長道:“考慮換一份工作嗎?”
賀免說:“謝謝,不考慮。”
哪有給前任打工的,做夢。
“可惜了。”祁修竹說,“你比我們公司的食堂阿姨還熱心。”
賀免:“……”
他摁住額角,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是你經紀人讓我提醒你的。”
祁修竹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
他理了下耳邊的頭發,深深看他一眼:“好學生,你怎麼這麼聽話?”
賀免垂在腿邊的手因為那個稱呼動了動。
祁修竹老愛這樣叫他,但話到賀免耳裡總會變味。
賀免不敢說,以往每次聽祁修竹這樣喊他,他心裡想的都是些難以啟齒的事。
想把他壓在書桌上,看他慌亂躲閃的眼神,然後捏着他的臉頰問:“老師,我現在還是好學生嗎?”
至于為什麼隻是想,因為如果他真這樣做了,祁修竹估計會直接給他一巴掌。
賀免回過神,想轉身就走,見人瘦了吧唧的,又沒忍住說:“今天有鍋包肉。”
誰家前任管這麼寬啊,祁修竹一點面子不給:“别又來那一套,我不吃。”
兩人就站在庭院裡無聲對峙。
“行。”賀免“啧”了一聲,“餓死你算了,再管你我就是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