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語:……
該來的人還是會來。
他睜開眼,立刻對上了一雙灰紫色的盈滿笑意的眼睛——安室透單手叉腰俯下身,湊近了直直盯着林庭語,語氣輕佻又帶點探究:“聽說你在執行某項極為重要的任務呢……所以這位就是傳聞中的林先生嗎?”
林庭語很輕地皺了一下眉。蘇格蘭馬上向前一步,伸手擋開安室透:“請讓開。”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直起身向後半步,抱起雙臂再打量了林庭語一番,這才擡頭對蘇格蘭說:“琴酒眼光居然還挺正常,真是讓我感到驚訝啊。”
“你太失禮了,波本。”蘇格蘭的聲音裡已經染上了輕微的愠色。
“哈、哈,蘇格蘭,别那麼緊張,我又不會現在做什麼。”安室透偏過頭,往門的方向點了點,“倒是你們,要住到杯戶飯店來嗎?好心提醒一句,要是不想惹上麻煩的話,等下跟我一起出去找個地方消遣消遣,還來得及。”
他暗示性地拍了拍後腰。卡其色的西服外套下擺處,有些不易察覺的堅硬凸起,看起來有些像一個槍套的形狀。
林庭語:………………
他突然想起,當初安室透在杯戶飯店确實是背着組織任務的——目标是那個被兩邊同時當成魚餌使用的倒黴社長。
雖然不知道在沒有曙雀介入前,這任務原本的内容是什麼。但現在看波本這架勢,說不定今天就要完成了。
……也就是說,杯戶飯店裡可能馬上就要有一個新鮮出爐的命案現場了。
安室透是在宴會廳區的12樓進電梯的。從12樓往上都是客房,而電梯的控制面闆上仍然隻有蘇格蘭一開始按的樓層燈在亮着。如果不是安室透故意不按,那就是他們要去同一層樓了。
……跟被害人住在同一層樓的不同客房,嫌疑程度更重了。
同一個人,短短一天一夜内在三處不同的地方出現,而這三處地方都發生了命案。就算是心再大的警察,也該産生懷疑了。
那位給他做筆錄的千葉警官就相當敏銳。搞不好下一次見面,證人筆錄就要變成嫌疑人筆錄了。
雖然這三次命案裡嚴格來說隻有一次跟林庭語有關,畢竟就是他跟琴酒開了口,琴酒才對大石昌幸動了殺心。
但其他兩場,杜淩酒也不能完全逃得開幹系。要是被警察盯上追根究底,處理起來太麻煩了。
安室透光天化日之下出門辦事,當然已經找好了退路。現在開口邀請他們同去,雖然大概能想象到這個“消遣”的内容有些不妙,但肯定經得起警察的調查。
林庭語對日本地界還是不怎麼熟悉。他之前在日本待的時候,也隻在很有限的範圍内活動,現在臨時想找個安全地方,效果未必有安室透事先周詳計劃的好。
雖然蘇格蘭大概能提供一些類似那個鄉間小餐館的地方——但“在電梯裡遇到認識的人,然後就受邀一同外出了”這樣的理由,聽起來比剛剛目擊了槍擊案,卻不在房間裡休息,而是若無其事地出去遊玩,要來得正常多了。
林庭語于是制止了要開口的蘇格蘭:“你準備要去哪裡?”
安室透的眉毛高高地跳了一跳。他擡眼看了看蘇格蘭,然後将視線投注到林庭語臉上,顯出更為興趣盎然的樣子:“居然敢跟第一次見面的我走——還是你對蘇格蘭很有信心,覺得他能保護好你?可别到時候害怕了給琴酒打電話啊,那也太掃興了。”
蘇格蘭沉下聲來:“我當然會保證林先生的安全。如果你再廢話,就從這裡出去。”
安室透還真的出去了——電梯終于停下來,開啟了門。他當先一步跨出去,然後雙手理了理西服外套的衣領,側回頭朝林庭語露出一個甜蜜的微笑:“那麼三分鐘後見,記得關緊門,林先生。”
甚至都沒等到三分鐘。林庭語剛把自己挪到停在酒店房間裡的新輪椅上,整理好衣服,緊閉的房門就被敲響了。
蘇格蘭去開了門,果然是安室透。這人實在是過于神速了——進門動手退後順便關個門,大概就是這樣的極簡流程吧。
三人一起坐上車時,安室透一邊調整後視鏡的角度,一邊不忘貼心提醒:“那個酒吧裡可都是些我們這樣的人,林先生,千萬别離開我們的視線啊——”
他的笑容裡帶上了明目張膽的惡意,輪胎在防滑地膠上拉扯出刺耳的摩擦聲。白色的馬自達RX7盤旋着迅速離開了幽暗的地下停車場,騰地沖進了明亮的日光裡。
蘇格蘭自從上車以後,就一言不發。可能是懶得搭理波本的挑釁,也可能是該說的都說了,再說下去就要動手了——林庭語是親眼看見他将兩柄槍放進随身包裡的。
怎麼回事。連塑料交情的環節都省了,一步到位直接進入敵對環節。隻是把安室透送早餐的事蝴蝶掉了,會有這麼大的影響嗎。
這樣想着林庭語就問出了口:“你們很熟?”
安室透:“還行吧。”
蘇格蘭:“不熟。”
林庭語:“……”
安室透停頓了一下,然後笑出了聲:“這可真是讓人傷心,我還以為我們同期進訓練營的情誼多多少少能有點幫助呢。還是那麼油鹽不進啊,蘇格蘭。”
蘇格蘭平靜地指出:“和我一批進那個訓練營的有三百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