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是赤井秀一卧底暴露,面臨組織的追殺威脅,不得不改頭換面,用“沖矢昴”的名字繼續活動。
假如現在就讓大石信久消失——
很多的代價都不必再付出。
杜淩酒的死亡是必然的結果,但是通往死亡的道路有很多條。在保證結果的前提下,選影響更小的那一條,應該也在規則允許的範圍内。
不需要——也不必要——
“到了。”
林庭語猛地一個前傾。
他穩住身形,打量窗外,保時捷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鑽進了一條草木繁茂的野道,正停在連路燈光都照不到的深處。
前方不遠處是一扇緊閉的門,沉默地嵌在同樣不高的木片圍牆裡。圍牆頂上覆蓋着一道傳統日式庭院的三角屋檐,旁邊用稀疏的籬笆圍起了茂盛的花草。
琴酒已經松開安全帶,準備下車了。
看來這裡應該是大石昌幸的宅院,不從正門進去多半是為了掩人耳目。
但還不能進去——現在不是時候。
琴酒正邁出車座,杜淩酒的聲音在他背後響了起來,極為冷淡:“他為什麼想要見我?我跟他沒什麼可說的。”
“他怎麼了?”
琴酒皺了皺眉。
他當然沒有告訴大石昌幸,林庭語就是那個傳說中的杜淩酒。隻是他平白調動了一個還在觀察期的成員出來執行任務,照例必須向組織報備原因,順便給蘇格蘭要後勤資源——然後林庭語的消息就走漏出去了。
這并不意外,管後勤的是朗姆的人。那群家夥盯他盯得很緊,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立刻傳出去,并且添油加醋。
琴酒特批了一個手下去保護某人。
琴酒對這個某人十分重視。
琴酒不但熟記這個某人的飲食口味和生活習慣,甚至還把自己的卡拿出來給這個某人刷——這就是蘇格蘭的問題了,一直追着他問七問八,旁邊那個負責登記物資的後勤聽得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等到貝爾摩得的飛機降落時,故事的版本已經變成了行動組組長公費泡妞——貝爾摩得當然知道這個“妞”的真實身份,電話傳過來的每個字都帶着幸災樂禍的笑意:“我兩小時後就到,幫我約一下你的小情人?哦,你不會還沒泡到吧?”
琴酒言簡意赅:“滾。”
但是那位先生的郵件緊接着就到了,讓他協助貝爾摩得近期在日本的行程。等他捏着鼻子定下酒店的會面,朗姆的郵件也來了,說最近多事之秋,托了大石昌幸去調動日本警方的力量,在明面上協助保護林庭語,順便考察考察大石昌幸的表現。
琴酒知道組織最近有意給大石昌幸一個正式代号,但元老那邊認為大石昌幸的功勞還不夠拿到酒名。最後的結果應該是折中,從朗姆的“裝瓶計劃”裡出一個瓶名,既滿足了元老們的挑剔,又能給大石昌幸面子。
一個代号而已,都給得這麼不痛快。聶展青的前車之鑒,也沒能讓這群人長長記性。
大石昌幸倒是積極,很快就主動聯系他約了見面。隻是今天時間太晚了,所以琴酒之前沒答應。
但是現在都出門了。考慮到明天早上這兩個人就要在東都大學正式合作課堂,提前認識認識,确定一些細節也好。
于是琴酒就地停車,叫了正在附近執行其他任務的日野納蒂亞過來臨時充作守衛,然後離開去給大石昌幸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花了點時間,但見面很快敲定了。就是不知道朗姆到底說過什麼,大石昌幸的語氣十分古怪:“我原先與他的父親熟識多年,照顧小林先生也是本分。姑且問上一句,你是怎樣認識小林先生的?”
琴酒:“……”
“那可是個了不得的孩子。”老人的聲音慢悠悠的,“有一雙很了不得的眼睛——不要盯着它們太久,雖然小林先生不一定會對你做什麼,但是,萬全為上。”
用不着你管。
某種久違卻熟悉無比的煩躁感瞬間湧起,讓琴酒直接挂斷了電話。
仿佛什麼時候——很久以前也有人像這樣對他的事指手畫腳。明明自己一無所知,卻喜歡擺出上位者的架勢,教育他應該如何,不應該如何。
但是原本就輪不到他們來教。杜淩酒作為“Basilic”的名聲和能力,琴酒清楚得多了——他認識杜淩酒的時間,相處的時間,也比大石昌幸要來得長多了。
大石昌幸見過杜淩酒審訊犯人嗎?大石昌幸知道杜淩酒已經掌管了港島的地盤嗎?大石昌幸進過杜淩酒的家門——清楚前代朗姆是怎麼死的嗎?上一個什麼也不知道就在那裡指點的人早就死了。
……那是誰?
這個念頭冒出來的時候,琴酒又是頓了一下。
他完全不記得這“上一個人”是誰,但他下意識地覺得有這樣一個人。他咔嚓點了支煙,但是等到這支煙抽完以後,他還是想不起來這個人是誰。
他想再點一支煙。但是已經開始泛白的天色,又在告誡他需要趕緊回到車上了。早點結束跟大石昌幸的見面,再找個安全屋,杜淩酒還能休息一會。
大概不是什麼重要的人,所以不記得吧。
琴酒回過頭來,望向還靠在座位裡的杜淩酒。
月光的尾聲穿過樹林和玻璃,落在杜淩酒蒼白的面容上,讓那張平靜的臉也蒙上了一層模糊不清的薄紗。
杜淩酒搖了搖頭:“我隻是不想見他。”
這也沒什麼。一個朗姆那邊的線人而已,不見就不見了。至于杜淩酒為什麼不想見大石昌幸,如果有必要,杜淩酒自己會說明的。
琴酒于是重又坐回車裡:“那就走。”
他正在思考最近的不容易被發現的安全屋是哪個,就聽到杜淩酒很輕地笑了一聲。
“那個人,自稱跟我父親是好友吧……就不知道我父親在死去的時候,背上哪一把刀是他捅的呢?”